亥时,玉湖坊,两个头戴大面的男子,步履略微有些放松,悄然地从坊内走了出来。
两人的脸上的大面,画着浓墨淡彩,一个是肉色青衣美颜,一个则是黑白相间的武将大花脸。
两人的右手,都提着一个两尺长的藤箱,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却是难得沉寂了一天的洛水。
下午卫晏抓捕一事,渐渐在神都内发酵了半晚,各家的反应不一,只是表面还没有做出应对。
其中,最为紧张的,自然就要属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吴家。
吴家的超凡力量,从入夜前开始,就从几个辐射的坊间全线收缩,近乎全力回防吴家本家,至于外面的一些据点和参股的商号,实际上已经呈现出半弃管的状态。
卫晏下午那一手,不仅仅打破了神都的宁静和表面的平衡,更成功激起了他身后之人想见到的局面。
而这个局面,也是多家商议后,默默展现出来的。
例如眼前这两人,便是其中一家打出来的第一张牌。
两人不急不慢地穿过了玉湖坊,便来到了洛水边的西南渡口。今夜,这里也变得空荡荡的,然而两人却好似目标明确,没有任何犹豫,无声地提着藤箱,沿着渡口的栈桥,径直地走进了奔腾的洛水里面。
没有洛水星河的万家灯火映照,洛水的水面下方,今晚也变得黑漆漆的,除了常年生活在水下的游鱼或水妖,常人根本无法辨明方向。
奇怪的是,两人走路的动作虽略显奇怪,但到了水里之后,整个身姿却都开始变得十分轻盈,即便是手上提着两个大藤箱,也丝毫不影响两人在水下游动的速度。
他们身上的戏服,散发出淡淡的毫光,减轻着水下的压力,两人的身子里,也仿佛安装了雷达一般,只用了一刻多钟,就目的明确的直接找到了吴家——藏在洛水下面的据点。
“你们两是哪家的人?今晚这事儿,绝非吴家所愿,若是能有缓儿,吴家愿意付出代价!”
胖乎乎的肥蟾,站在水底下的洞府外面,脸上的笑容十分真诚,虽然丑陋的脸庞一动,看起来还不如不笑,但它此刻的态度,已经表明吴家息事宁人的想法,“两位不如先回去,跟家中主事的说一句,吴家此次,有绝对的诚意解决问题!”
两人的脸上,戴着浓妆重彩的大面,看起来比肥蟾还要狰狞,彷佛隐藏在黑夜中的两颗石头,没有一点情绪上的波动,任凭肥蟾怎么说,却都好像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面上画着淡彩的青衣伶人歪了歪头,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地打开了大藤箱。
大藤箱在水中慢慢打开,淡淡的毫光透出,将箱子里的事物和水底照亮。
藤箱的底部,是一座一尺半高的小型红木戏台,上面悬挂着迷你的锣、鼓、磬、钹、铙,而在上面开打的藤箱那边,则整整齐齐地挂着十只一尺多高的小木偶。
青衣伶人左手挥动,十只小木偶顿时像活了过来,动作伶俐地从伸手摘下背后的挂钩,从藤箱上半边轻盈地跳了下来,踩着河水,落在了那座迷你的小戏台上。
其中五只穿着黑衣的木偶,分工十分明确,伸手将迷你的锣、鼓、二胡、钹、铙拿在手上,坐在了小戏台侧方的五张小木凳上,而另外五只穿着生、旦、净、末、丑戏服的小木偶,则摆出了不同的站桩,立在了小戏台的中央。
生、旦、净、末、丑角的脸上画着相应的戏妆,而在它们迷你的背上,则悬挂着丹符、刀剑、旗帜、石碑和法棍……
呛锤……锤锤锤……呛……
五只黑衣木偶齐齐一动,一个个吹、拉、弹、唱、敲,演奏出阵阵悦耳的戏乐声,在水下传出阵阵波纹和毫光,而原本站立在小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五角,也瞬间摘下背上的迷你法器,拿在了一双指尖儿大的小手上,隐隐绽放出一缕缕银色的光芒……
漆黑的洛水河底,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声音,将周围的鱼鳖虾蟹都吸引得向这边游来。
“你们是墨家的傀儡师?”
肥蟾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意,眼见对面两人毫无搭话的迹象,心里明白今晚不做过一场,怕是无法善了,“嘿嘿,这里可是洛水,老子的主场,你们就在这水底下搞几个小木偶搭台子唱戏,未免也有点太狂了吧!?”
青衣身旁戴着花脸大面的那人无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肥蟾好像在看着一只死妖,手上的藤箱一动不动,任由青衣一双妙手轻轻舞动,小戏台上的戏曲和唱腔,也顿时变得愈发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