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很用力,双臂像是两圈粗大的绳索,绞着她的胸口和腹部。手掌宽大得出乎意料,如同抓住猎物的鹰一般,死死扼住她一边肩膀和另一边的手腕。
明野被幸村牢牢束缚在怀里,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没有丝毫缝隙。透过厚实的外套,她都能清晰感觉到他坚实的胸腹。
幸村从没这样抱过她。她羞怯到了极点,发出一记难受的声音。想要挣脱,才发现她竟然一动也不能动。
“好啦,别动,先听我说。”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明野虽然很不习惯这样的抱法,倒也开始冷静下来,只是心跳一直降不下。
“我待在医院已经三个多月,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平时根本不会想起学校的生活。所以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同校生在今天特地过来。对不起啊,彩。”
他的脸颊亲昵地贴着她的脑袋,说话间,清润低沉的声音若有实质地流进耳朵里,让她不止整个耳道,连脑袋里面都酥痒发麻。
“从第一个女生进入病室,我就拜托她们对其他人说明一下情况。但她们还没出去,就听后面的人说,有看到一个别校的女孩子,明明乘着电梯上到这一层,却往步梯跑了。”
说着,他缓缓放开明野,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她惴惴地埋着脑袋,幸村就捧起她的脸颊。见她目光躲闪,眼眶泛红,幸村平稳的声音终于变了调,说出口的话语也变得混乱起来。
“能找到你真的太好了……我要怎么做呢?就算你现在说要走也不准走哦……还在生气吗?”
幸村常常被夸赞“像个大人一样”,不过他不觉得自己像大人,只是绝大多数人都太单纯了。
他们竟然完全不懂得控制情绪,也不会掩饰,还太容易受到影响。总而言之:都太弱小。
就像从高处俯视别人,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轻而易举就能摆弄——他怎么可能不从容?
明野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脆弱,他反而对她手足无措。一面对她,幸村总是笨拙得像个小男孩一样。
……也对,他还要一个月才满14岁,从年龄上来说的确算不上大人。
本该生气的明野反而像个无意间闯了祸的孩子一般,怯怯地说:“我没有生气啊。只是……这种情况我出现不太合适吧。我在这里等着,精市你回去吧,让大家久等不太好。”
她的怯懦令他错愕。
如果在发病前……不,上次检查结果出来之前,她的言行一定只会让他难以理解吧。
但是在跌落到谷底,深刻品尝过绝望无力的滋味后,幸村隐隐约约意识到,明野的内心世界曾被某种力量整个打碎。
就算勉强拼合起来,和其他未曾被打碎的相比,也是歪曲脆弱的。
幸村向她俯首,紫蓝色的眼眸深深望进她眼底,平静地问:“彩,你真的希望我一个人回去吗?”
明野躲躲闪闪,不敢和他对视。但他抓着她的手臂不放,让她想躲都躲不开。 “嗯……”
“为什么?”
“因为,这种事情一年只有一次,她们难得准备了,期待着……而且收下别人的礼物怎么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这样一来大家就都高兴了。”
“也包括你吗?”
“我……我没关系的。只要不给别人添麻烦,我就没关系。”
“你真的觉得我听到这种话能开心吗?”
“呜……”
明野低垂着脑袋,感觉到幸村的目光一直笼罩着她。她不敢去看那是怎样的目光。
“我只感觉你一点也不在乎我。”
“对不起!没这回事……”
“你又说了啊,'对不起'。”
他抓着她的手掌分明没有用力,她却怎么也挣不开。他步步紧|逼的话语也让她退无可退。意识到幸村今天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那一刻,明野崩溃地叫喊起来:
“那我要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啊!我做什么都不得要领,每次想要改变现状都只能让情况变得更糟……我从出生起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废物,只能给周围的人带来痛苦,我这种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才喊到一半,她的声音就越发微弱下去。
她心里是知道的,幸村也不希望出现这种状况。她只是在恨,恨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不敢去应对的自己。
这份无力和不甘让她回想起了和现状无关的往事,让她陷落在自己的情绪中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