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才知晓，她似乎不是帮他打理的。

这府上的人换了，他没留意?，这账面?上的数改了，他也全然不知。府上的每个?人，都好似变了一副面?孔。

太守难以置信地望着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不能送柳依进官府。”顾夫人坚持。

顾太守呵斥：“愚妇！”

顾夫人终究是抬起头，直视着眼前的太守。她面?色难看，说：“我愚？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弟弟的死，我早就怀疑过。”

只是现在?才得以确认。

“娘亲。”顾柳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低低唤了一声。

柳依心中也颇为疑惑，娘亲知晓？但为何她从未追究过？

顾太守指着顾夫人的鼻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报官？”

“我不会报官。”顾夫人沉重地叹了一声，“我不仅不报官，我还会护柳依周全。”

这唱的又是哪出?？

林暮晴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顾夫人的反应再次出?乎她的预料。她瞥了顾云洛一眼，算是懂了刚刚那句“是吗”的含义。

细细想来，顾夫人也不似看上去那般简单。这满院子?丫头婆子?都听她的，平日恐怕没少做功夫。听从萍儿劝告站在?垂花门之外的，是她。第一个?冷静和顾柳依确认真相的，也是她。她站在人群里，少有出?面?，不声不响，并不冒头。

林暮晴忽然想起初见时，顾夫人讲出?的那句客套话——“若是投缘，你可?将柳依当作姊妹。”

细细想来，她怕是真要林暮晴当姊妹，好成为顾柳依的得力帮手?。

顾柳依身边死了这么多?人，但没有人怀疑到顾家小姐头上去，恐怕除了顾柳依演技了得，顾夫人也没少从中周旋。

这顾家，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

院子?中心顾太守已经怒不可?遏：“你儿子?死了，你不追究吗？”

“那是你的儿子?。”顾夫人沉痛地抬手?捂住胸口，“我也当他们是我儿子?，可?是不是。他们少时尊我敬我，长大后便成了我不认识的人，满口念叨着妇人之仁，和你一样。”

顾太守骂她糊涂！顾夫人却不那么糊涂。

她的娘家比顾太守官位要高，别说儿子?，就是太守迎娶他进门时，也是恭敬有加。

后来朝廷官制大改，顾夫人娘家没落，这些?人，便都成了顾夫人不认识的人。太守在?外边儿的私生子?，不比府内少，大儿子?也逐渐长成了爹爹模样。

柳依还未及笄，大儿子?尚城和母亲父亲提起将妹妹送入宫中之事，顾夫人同为女子?知晓宫门命薄，自是不依，儿子?便劝母亲少插手?，嫁给?天子?是天大好事，莫要短视。

果然，三纲五常，君君臣臣，儿子?听的是父亲的话，礼法里的血缘关系，是关于男人的，而没有母亲。路过时拘上一礼，也只是出?于孝道，顾及被人诟病，而非对母亲的想法真有何尊重之意?。

给?柳依挑选新姆师时，那老妇一言戳破了她受尊敬的假象。老妇说，夫人你这借来的荣华富贵，就像那乍起的风一样靠不住。

顾夫人便知晓了，女人这辈子?，只能借一个?男人的势活着。

顾柳依年岁尚轻，却和她大有不同，这孩子?是借势，让别人不能活。

察觉到顾柳依害人的蛛丝马迹，顾夫人煎熬了三年。她不想顾柳依走她的老路。最?终选择了不过问，是无奈之举，也是私心作祟，只是偶尔会私下?帮忙打点。

如今真的要逼她站队，她挣扎许久，选择站在?女儿这边。

她护着女儿的理由简单，和顾太守护着儿子?一样，她把女儿当自己人。

顾太守陡然间?变得孤立无援。

他急火攻心，操起手?中的长枪猝不及防刺向顾夫人。顾柳依他刺不着，顾夫人可?没有妖孽护着。

不用惦记什么弑亲的罪名，他的杀意?来得如此轻易。

身后的婆子?急忙拉了顾夫人一把，他一枪失了准头。

眼看着杀戮再起，事态走向崩裂，林暮晴往前踏了一步。

不等她出?手?，灯火中一抹金红色的飞影一闪而过，咻然破空，飞过了顾太守所站的位置。一声脆响，长戟脱手?落地。

林暮晴转头时，恰好看到顾柳依伸出?的手?收回来。

她授意?念绯，杀了自己的父亲。

并且，得手?了。

整个?顾府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一郡之长的顾太守，直挺挺地倒在?了青石板上，双目圆瞪，死不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