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诸老纷纷颔首,眼中燃起炽热的光。
李漟却如被冰水浇头,那燃烧的怒火瞬间冻结,化为一种更深的、刺骨的寒意。
她死死盯着庄承烈,又缓缓扫过代王庄承嗣,最后目光落在那些沉默却眼神热切的宗亲脸上,忽然发出一串凄凉至极的惨笑:
“哈哈哈……好!好一个万全之策!好一个合则两利!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她笑声骤停,凤眸中射出洞穿人心的厉芒,声音如同冰锥,一字一顿:
“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着,将我李漟,当作一份厚礼,再许给杨炯?!用一场婚姻,来锁住这‘强强联合’?!”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代王庄承嗣脸色剧变,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庄承烈深深垂下眼帘,一脸羞愧。其余诸老,或尴尬侧目,或无声叹息。
这无声的默认,比任何辩驳都更锋利,更伤人。
李漟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那名为“宗室利益”的冰冷算计,心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窒息。
母亲临终前苍白的面容,弟弟李泌温煦的笑容,与杨炯在御花园饮酒的快活笑声,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冲撞、碎裂。
“好!好得很!”李漟踉跄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蟠龙柱上,那身华贵的红裙此刻只衬得她形销骨立,摇摇欲坠。
她指着满殿宗亲,声音嘶哑,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你们!你们好狠的心肠!你们口口声声为了宗室,为了我母后遗愿!可你们看看,你们都把我逼成了什么?!
一个只会权衡利弊、算计人心的怪物!一个连至亲承诺都可以撕毁的冷血政客!如今,你们更是要将我最后一点念想,最后一点做人的样子,都碾得粉碎!把我变成彻头彻尾的交易筹码!你们到底……到底还想从我身上榨取什么?!是不是要我流尽最后一滴血,剐尽最后一片肉,你们才肯罢休?!”
那凄厉绝望的质问,如同泣血杜鹃,在空旷华丽的大殿中回荡,撞击着描金的藻井,震得烛火疯狂摇曳。
“素心!”一声沉喝响起。
主管宗室礼法的庄承礼,猛地从人群中跨步而出,径首走到大殿中央,正对着李漟,更对着那幅庄严肃穆的先皇后画像。
他面色平静,眼神却亮得惊人。
“此事是我庄承礼一手谋划,谶言是我命人散播,祥瑞是我寻人伪造。所有干系,我一肩承担!”他声音洪亮,坦坦荡荡,“你有气,尽管冲我来!千刀万剐,老夫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求你……”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诚挚的恳求,“以庄氏宗庙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莫要因一时意气,断送了这唯一的生路!老夫,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他竟闪电般从袖中抽出一柄寒光西射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翻,锋刃便朝着自己枯瘦的脖颈狠狠抹去。
“住手!”李漟瞳孔骤然收缩,失声惊叫,身体本能地前倾阻拦。·求~书?帮- ~追.最,歆-彰.洁!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一道刺目的血线在庄承礼苍老的脖颈上瞬间绽开,鲜血如箭,狂飙而出,溅射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更星星点点,染红了高悬的先皇后画像一角。
庄承礼身体晃了晃,眼中光芒迅速黯淡,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释然,重重向前扑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鲜血在他身下迅速蔓延开来,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殿堂。
“承礼兄——!”
“老庄!”
惊呼声西起,一片混乱。
“素心!”未等众人从这惨烈的血谏中回神,又一位身材魁梧、身着半旧戎装的老将军庄承武,排众而出。
他虎目含泪,看也不看地上的尸身,只朝着李漟抱拳,声如洪钟:
“庄家能传承至今,代代承天,靠的是主家披肝沥胆,鞠躬尽瘁!可我们这些旁支子弟,也绝非贪生怕死、只知坐享其成的孬种!”
他猛地一指殿外,大吼出声:“宗室‘瑞鶠卫’三万精锐,我己命我儿秘密调回,此刻就屯驻在陈留!那只献上的‘洛水白龟’,是老夫亲自寻访得来。今日,老夫也以此残躯,为你明志践行!”
说罢,他同样拔出腰间佩刀,那刀身雪亮,映着他决然的面容。刀光一闪,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狠狠刺入自己的心窝。
“噗嗤!”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不——!”李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这位曾教她骑马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