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必今后,现在不就是吗?”
“都说了,那已经是拜了堂的夫人了……”
“可、可是,那就是个纸人啊?”
“纸人怎么了?你还小,懂什么?总比没有好吧,你难道要看着我们将军打一辈子光棍,孤独终老吗?”
……
北疆天日短,行军数十里,已从白昼至入夜。
视野之中,茫茫雪原,杳无人烟,连绵的空寂像是要将人吞噬。活人在这苍茫大地之中,也如孤魂一般渺小无依。
路上奔马疾驰的顾昔潮见身后的魂魄一直没传来声响,突然开口问道:
“敬山道人说你魂魄虚弱,你今日如何可以超脱纸人?”
沈今鸾心中知晓答案。
之前,她的魂魄在京都吃不到香火,日益虚弱,到了北疆,有一位十年如一日供奉她的恩人,她的残魂才得到滋养。
她的魂魄有了香火,正在渐渐复苏,有朝一日不仅可以从纸人脱身,召唤天地间的鬼魂亦非难事。
想到如此,她不由洋洋得意起来,瞥他一眼,道:
“关你什么事?”
顾昔潮面无表情地道:
“此去云州,找到你父兄尸骨,你便速速去投胎,以免魂飞魄散。”
“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尸骨,我就算魂飞魄散,都会交出解药救你的。”沈今鸾没好气地道,他这么在意她的魂魄做什么。
她在他身后看过去,他面上月色斑驳,鬓边银丝散着微弱的光,眼下的阴翳微微发青。
定是为了她手中的解药了。顾昔潮如此惜命,正好为她所用,多提几个条件想必也不过分。
能拿捏顾昔潮,她心头又愉悦了几分,在马上微微昂首挺胸。
他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也像是不放心她会信守约定,再确认道:
“你执念未了,不得往生,只为你父兄遗骨一事?”
沈今鸾挑了挑眉,狡黠地道:
“还有一事。”
顾昔潮心中早有所料,回首望向身后的她,皱起了眉,等着她又要对他提什么无理的条件。
可这一回,他却没有听到她大放厥词。
那惨淡的魂魄先是低头笑了笑,乌黑的鬓发在风中飞扬,如漫扬的春日柳絮一般轻柔地拂过他的肩头。
她稍稍凑近他,低语道:
“顾大将军,你再帮我找个人罢。”
顾昔潮松了松手中的缰绳,声音低沉:
“什么人?”
她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少见的鲜活,轻声道:
“我要找的,是一位供奉了我十年香火的恩人。”
“恩人?”顾昔潮目光空茫,迟缓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着这两个生涩的字眼,薄唇微微抿着,有如嘲弄。
沈今鸾有几分莫名,点头应道:
“对啊,我死后一直为我供奉香火的,不是恩人是什么?”
“十年了,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从未忘记我。我回到北疆后,正是因为受了他的香火,今日才能从暂时从纸人脱身,维持魂魄不散。”
她的眸光柔和下来,且喜且怯,像是记忆中那个娇蛮可怜的沈十一娘:
“赵羡说过,唯有至亲至爱的香火,才能供奉我这样的孤魂,我在京都已经没有这样的亲人爱人了……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我往生前,定要见他一面。”
第23章 缠绵
北疆千里冰封。隆冬将过, 草原上劲草积雪,在南面潮湿的春风吹拂下已开始消融,化为汩汩春水, 流经莽莽四野。
暮色之下, 顾昔潮的面色却比冰霜更冷。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怔住了,又像是冷漠听她一番言语, 不予赞同,不予反对。良久,终是嘲讽一般地,低声道了一句:
“天下之大,你找不到他的。”
沈今鸾不解, 望着他的眸光晶莹清亮,志得意满地道:
“赵羡帮我算过了, 那个人就在北疆。”
“再说了,顾大将军威名赫赫, 顾氏家臣遍布天下,远至极北之地都有人马驻守, 不过动动手指替我找一个人, 并非难事吧?”
“你我之约,并无这一条。”
没想到顾昔潮竟一口回绝, 态度冷硬,毫无余地。
“哼——”沈今鸾不甘地撇了撇嘴。
连寻找十年前的尸骨那么难的事他都答应了。只不过再加一件芝麻大的小事,他却沉下脸闭口不谈。真是个小气鬼,一点都不肯吃亏。
顾昔潮策马不语, 眼里流淌的光只稍纵即逝,面色冷峻得近乎漠然。
至亲至爱?他算她什么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