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几个歧山部的青年,可没有人说认识弥丽娜这个人,甚至都无人听过这个名字。
见他一无所获,沈今鸾捻着发丝,道:
“阿伊勃会不会是在骗你,实际上根本没有弥丽娜这个人?”
顾昔潮摇头,轻声笃定地道:
“羌人虽狡猾多诈,但重情重义,不会捏造心爱之人行欺骗之事。”
沈今鸾蹙眉,道:
“可你不觉得,这歧山部里头,处处透露着古怪?”
顾昔潮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沈今鸾来了劲,从氅衣里探出魂魄半个头,指着篝火前暗地里哭泣的妇孺,道:
“新娘出嫁,亲眷俱是在哭。此其一。”
顾昔潮扬了扬首,望着帐布上那一道一动不动的大红人影,接着道:
“喜宴开场,新娘闭门不出,也不招待客人。此其二。”
最后,沈今鸾指向喜宴正中的阿德,朗声道:
“最后一桩怪事,是我第一次见,对新郎一行人如此不怀好意的大舅哥。”
少时在京都仰人鼻息,受尽高门子弟欺凌,她对轻微的敌意都十分敏锐。
“依我看,最古怪的,就是这位阿德了。瞧他那劝酒的架势,紧绷的大臂,就像是要将他们都掐死似的。”
她话音未落,酒席上的阿德忽然向顾昔潮这一侧看过来。锐利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纸人。
像是听见了她的话,与纸人里的她对视了一息有余。
可这种被看透的感觉只是一晃而过,阿德像是只朝这一边扫了一眼,很快就又向王帐的人敬酒痛饮去了。
顾昔潮似是也注意到了,他若有所思,即刻唤来了邑都。
“哦,你问这个阿德啊?”邑都回忆道,“莽机对我说过,他这个大舅哥是歧山部里信奉巫术的傩师。听说,他好像还通一些魂魄的邪术,曾想让死去数十年的鬼魂死而复生,邪门得很!”
沈今鸾轻嗤一声。
这世上哪有什么死而复生之术。
人死后的魂魄,存于世间至多不过十几年,再久一些,不是像她二哥一般被天雷劈得魂飞魄散,就是因为魂魄寻不到合适的容体,渐渐飘散消逝。
若她当初没有赵羡的纸人留存魂魄,也终会是第二种下场。
沈今鸾想起自己可能的命运,不由心起忧虑。
却见一道阴翳落下,顾昔潮骤然站了起来,身长玉立,氅衣一摆,立在纸人身前。
接着,她听见了一道冷嗖嗖的声音:
“这位客人,为什么不喝酒?”
傩师阿德拎着酒坛,面露犹疑,上下打量顾昔潮,忽道:
“你不是羌人,你是中原来的汉人!为何不喝酒?是瞧不起我们羌人的酒吗?给我喝!”
话像是在对顾昔潮说的,可眼神却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后的纸人身上,目不转睛。
顾昔潮不答,也不回话,只望着阿德,暗沉沉的目光透出来的威压,令阿德不由后退一步,手里的酒坛晃动一下,差点拿不稳。
沈今鸾叹口气。
这么多年,顾大将军的脾气还是这般霸烈。
若非要在歧山部查弥丽娜的线索,敢这么强逼顾昔潮饮酒的人,怕是下一刻就被他出鞘的锋刃出鞘直接劈成了两半。
沈今鸾无奈,袖间扬起一阵阴风,落叶无差别地滚落一旁的邑都面上,将他引了过来。
“他是我中原来的朋友,不懂我们羌族的规矩。”
邑都飞奔过来打圆场,道:
“你不知道,自从他娘子去了之后,他就再也不曾喝酒了,成日背着这么一个纸人当娘子……这大喜的日子,他定是触景生情,心里难过,你就别为难他了,我代他来陪你喝!”
又是这个借口,上回躲避北狄骑兵搜查也是拿她这个纸人当借口。沈今鸾听得纸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合该每一回拿她挡箭牌,就要让顾昔潮给她磕个响头赔罪。
阿德的目光却仍在纸人身上逡巡不断:
“原来,这是你娘子。你这娘子,有些年头了,倒是被你滋养得极好,生得真美……”
一番诡异至极的甜言蜜语,却是对着如此破烂寒碜的纸人,听得一旁的众人毛骨悚然。
阿德说着说着,忽然朝纸人伸出了手,像是要触摸纸人里的魂魄。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劲臂猛然打在阿德伸长的手臂。
阿德吃痛叫了一声,手里的酒坛就要掉下去。
顾昔潮一只手稳稳地将酒坛接住,又捉住阿德的手,加深了力度,将酒坛放回了他手中。
“抱歉。”顾昔潮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手指轻轻摩挲着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