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哪有主将掩护他们的道理。
把他们安全送出去后,将军一个人,只是一副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挡北狄那么多的兵马。
“我们不走!我们陇山卫,立过誓,要与将军同生共死!”
只见顾昔潮立在坡上,朝着底下追随他多年的陇山卫,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一个孤儿,并非顾家血脉。”
“你无资格再掌陇山卫,今后你们不必再追随我。”
周遭一片死寂,连箭矢的嗡鸣都停了下来。
乍闻之下,众人霎时变了脸色,身上战栗一下,愣在了原地,齐齐看向了他。
顾昔潮放眼过去,四面都是他带在身边多年的亲兵,还有他大哥的旧部,陇山卫的精兵。
短暂的惊骇过后,所有人得知这一桩秘事,面容复杂,各怀心事。
大魏朝门阀森严。当年,多少人因为陇山顾氏的声望而跟随他,如今,他不过一个出身低贱的孤儿,这些世家望族的将士应是倍感欺骗和屈辱。
一片异样的视线里,顾昔潮面上不见一丝喜怒,霍然挥刀,斩断从身上褪下的麒麟铠甲。
他觉得轻松,自在。
到死,终于能摆脱这一身顾家九郎的责任,不曾辜负大哥。
他从怀中取出一玄铁之物,递给了最前的骆雄,最后交待道:
“待天子颁下沈氏平反的诏书,你再将兵符交予陛下。”
“陛下若推拒,你带领今日所有人证,请他彻查今日羌人叛变一事。”
朔风劲吹,顾昔潮迎风而立,长袍烈动。平静的声音空旷,辽远,苍茫:
“从此,陇山卫交由陛下代管。我走后,你们跟着顾慎之将军,他爱兵如子,定会保下你们。”
“天下,再无顾昔潮此人。”
众人呆愣在原地,纵然将军去意已决,早已为他们这些追随他多年的人谋划好了后路。
诸般异样的思绪烟消云散,将士们再也克制不住。纷纷放下了刀,呆若木鸡,泪如泉涌:
“将军!……”
到底是二十年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同袍情义。
尸山血海里,男人回眸,恶鬼一般杀戾的眸中竟然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最后轻声道了句:
“骆雄,你记得答应我的事。”
骆雄久久呆立,双眸通红,咬得唇齿出血,含泪重重点了点头。
出征前,将军曾对他道:
“我死后,把我葬在云州的宅子,院里种满了春山桃。”
他一直记着这一句平淡如水却惊心动魄的话语,没想到竟一语成谶,成了将军的遗愿。
骆雄擦去面上混流的血泪,忍不住问道:
“将军,可有话让我带给、带给……”
他的声音低下来,尾音化作一声哽咽。
将军从来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无妻无子,就算有遗言又能带给谁?骆雄一个七尺大汉,泪流不止。
听到这一问,顾昔潮脚步一停,恍惚了一下。
在他一生暗无天日的回忆里,恍若看到飘零的桃花瓣,浮现出一道素白的影子。
生死当前,只有这一道影子,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没有告别,就不算死别。
对她的心意,此生无法宣之于口。
所以,他没有遗言。
黑暗的密林像是没有尽头,顾昔潮咧开暗红的唇角,却是笑了一笑。
他声音嘶哑,回应追随他的部下,一字一字道:
“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另一个山头已隐隐浮现出一支北狄人的大军,乌泱泱的兵马,轰隆的马蹄声起,杀机四伏。
又一波潮水般的敌人又至谷底。尖锐的箭鸣倏忽飞过,刺破血肉,铮铮而鸣。
“走!这是军令。”
顾昔潮挥袖猛然一拭血流凝结的长刀,神色威严从容,不容拒绝。
这是将军下的最后一道军令。
骆雄潸然泪下,慢慢跪倒在满地的尸首之间。
军令如山,不得不从,他们只能朝着顾昔潮,齐齐伏地,朝着用命为他们挣得生机的将军,最后猛叩一个响头。
众人起身之时,转眼之间,只见夜幕沉下,顾昔潮已回头飞身,冲下暗无天日的谷底。
一路踏过的细碎山石滑落,扬起的烟尘犹如一阵势不可挡的杀气。
如雷的马蹄声中,男人一人一刀,横挡在谷底狭窄的关口。
一身凛然英姿,凝在浓稠夜色里,衣袍在风中翻涌不息。
北狄军看到他的人影,见识到他杀了多少自家军士,磨牙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