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灾,再度施救(二)
帝王的雄心是一座耸立云霄的山峰,而比雄心更庞大的,是疑心。
姬蓉带兵平定边关叛乱不假,但几千人马全军覆没,唯独她一人存活也是事实。但凡有一丝勾结乱党的可能,身为君王的姬盛,都不会放过。
所以,姬蓉被打入宗牢,是为必然。
而面对君王的疑心,赵非不能显露半分求情本色,若她声情并茂对天发誓,说长公主殿下没有二心,恐怕,姬蓉会死得更快——勾结邻国王室,比勾结乱党,罪名更重。
於是,赵非只是轻飘飘地,仿佛描述路边一朵引人注意的花一般寻常:
“我见到一个女子,受人追杀。”
姬盛的眼中闪过刀光,追问:“什么样的女子?”
赵非的语气淡淡:“这倒是不清楚。”
“不清楚?”
“对。”
姬盛疑心重重:“既然不清楚,九公子何以得知,是一位女子受人追杀?”
赵非眉头一擡,作无辜状:“彼时在下按照容国给的路线一路前往都城,华泱。刚进容国边界没两天,碰到了宋承恩将军。”
姬盛一顿——宋承恩,是魏世安的义子。魏世安前两日跟皇后不约而同指责姬蓉包藏祸心。一个朝堂的宦官,竟然跟一个边塞的守将同出一气。还是说......姬蓉兵败,本就是一场阴谋?
赵非慢吞吞地往下道:“宋将军说,他在追杀一名女要犯,对在下乘坐的马车进行了搜查。”
姬盛应付道:“九公子是我容国的客人,宋承恩竟然如此唐突。”
嘴上责怪着,实际只是场面上的客套,那颗君王心真实盘算的,是这看似不起眼的追杀下面,更深层的阴谋。
赵非装作看不懂他的应付,接着道:“宋将军似乎十分着急,前一日分明放过了在下,次日,又带着一位公公,让在下下车之后,让他们搜查。”
那日发生的事见证人诸多,她只是隐瞒了姬蓉在她车上的事实,描述了一些旁观者眼中的情景,便足以让姬盛相信,这个在边塞被追杀的,多半就是姬蓉。
“边关地段多事故,让九公子见笑了。待会儿寡人就认命钦差,将边关的风气休整休整。”
姬盛心里多了杆秤,目光便轻松了一些,只是,疑窦丛生的本性让她无法对姬蓉彻底信任。眼前的赵非看起来虽然像个无所事事的小白脸,但有时候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於是,他转而又问:
“九公子居身王室,想必手下众多,个个也都是忠心耿耿。否则,这一路走来,该多少血雨腥风?”
这样的家国事,他不能直接询问——姬蓉如果对我不忠心,我要怎么办?
只能这么拐着弯,绕着路,从言外之意听别人的意思。
赵非的眼珠动了一动,颜色浅淡的唇勾起——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防得这么紧。
於是,她也装作没听出深意,只顺着表面的问话回答:
“久在王室,血雨腥风在所难免。只是让陛下见笑了,非手下的人,不知衷心与否。”
“哦?”
赵非端起茶盏浅饮一口茶水,放下时,锦布缝制的护腕有些移位,於是紧了一紧,又道:
“人越往高处走,手下的人便越多,非哪里有那么多心思和精神,去猜他们的衷心?人心隔肚皮,衷心与否,除非开膛破肚将那颗心挖出来看,否则,未知真假。”
“此话有理。”姬盛被勾起了好奇,追问,“那寡人便想知道,九公子,是如何甄别手下的呢?总不能养一群祸心贼寇,深陷不义吧?”
赵非解释:“没有绝对的衷心,但,有绝对的能力。我让他去办的事情,他能办成,这个人,我便留着。”
说着,语气加重:“非认为,身在高处,留的人,势必要有用。忠诚之上,还有功劳。”
正如被囚禁在宗牢深处的长公主殿下,姬蓉。
姬盛恍然,还好赵非第一日进宫,不认识姬蓉,而姬蓉也从未踏足过珩域王国。否则,方才这番话要是句句都冲着帮姬蓉求情而说,这个赵非的城府便深不可测。
提到姬蓉,他不由反覆琢磨赵非的话,於是道:
“不瞒九公子,我容国有一位公主,今日平定叛乱,也是功劳了得。”
“哦?”赵非故作讶异,“容国带兵打仗的一向不都是男子么?想必这位公主殿下定是人中龙凤,改日,非一定得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