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禁足(一)
三更时分,雾色重了一层,弥漫着模糊了万物的轮廓。
公主府后院,墙上趴着两人,墙外,姬蓉的近身宫女,长安,接过了皇后亲信手里的匕首。
“杀了姬蓉。”亲信的指示简单,恶毒。
她眼前,披着黑色兜帽斗篷的长安眼如死水,
“我想知道,阁下是何人?”
亲信并不做回答,只说:“我姓甚名谁你不用管,你只用知道,你的亲妹妹,长乐,死在姬蓉手中。这一点,之前也跟你说过。”
墙上的姬蓉握紧了拳头——他们可以说她蓄意杀害姬苒,蓄意谋权篡位,但长乐,是她心底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这些人为了栽赃她,连这小小的一片净土都不肯放过。
长安微低着头,脸庞遮在兜帽里,视线斜向下看向湿漉漉的石砖,眼神在雾色中看不真切。
“你应该知道,长公主武功盖世,刺杀的成功性很低。”
亲信不以为意,“这把刀,淬了剧毒。”
“什么?”
“我家主子从不会打没把握的仗。这把刀上的毒是从蛮荒炼取,剧烈无比,只要割破皮肤,毒性就会顺着血液入侵身体,不出片刻,必定身亡。”
长安握住把手一抽,果然,在月光下,银白的刀刃表面散发着一层均匀的黑。她盯着这层黑,问:
“当真剧毒?”
“当真。就算是扁鹊在世,也无法施救解毒。”
亲信越说越得意,全然未见,长安眼中的雾气渐渐沈降,凝结成冰白的霜。
“我妹妹走前,跟我说了一句话。”长安喃喃。
亲信继续添油加醋:“何话?不过我想,不论说了什么,一定都是你们姐妹此生说的最后一句,你会永生铭记。长安,你跟你妹妹从小相依为命,她现在被姬蓉害死,身首异处。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帮她报仇。”
长安嗯了一声,眼神藏在兜帽里,几乎潜入漆黑的夜里,“你说得对。”
亲信往前走了一步,友善地拍拍她的肩,“这就对了,上次你失手,是怪姬蓉太过狡猾。这次,你一定——”
话到一半,空气里突然传来“唰”的一声,飞快挥动的刀刃划破空气,反射的月光一闪而过,像闪电般刺了一下,转瞬即逝。
随即,一声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
嗤——
那亲信僵在原地,一手擡起,半张着嘴,胸口被匕首插穿,劣势的身躯被月光切成纯黑的剪影,仿佛火苗上扭曲的鬼魅,叫嚣着被烧成灰烬。
“你,你.....”
喉咙底呕出单薄的破音,唇角滚出鲜血,慢慢的,血液的颜色变深,由鲜红,暗红,变成黑色。
那把刺入她胸口的匕首,还被长安握着,呼——夜风袭来,吹落发顶的兜帽,暗色的布料落下,月光照亮面孔,映出她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张牙舞爪爬出来的一双双鬼手。
她死死瞪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
“长乐告诉我,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公主。”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对方愤恨的眼神,看着这些,杀死长乐的真正的凶手,一口一口地咽气。
“这,就是我们姐妹的意志。而你,以及你背后的主子,永远不会明白这种感情。”
黑云浮动,掩去几分月色,替墙上偷窥的二人遮了一层掩护。
姬蓉沈默良久,望望月亮,又望望长安,呢喃道:“我从未怀疑过长安的衷心。”
北柴颔首,眸中清风明月,“公主待她们姐妹以真心,她们自然以真心待你。”
姬蓉反问:“那先生呢?”
北柴一怔,“什么?”
姬蓉目光如炬,“我真心待先生,先生待我呢?”
北柴勾唇,“自然以真心换真心。”
说者无心,听者无意,只当是明朗月色下的玩笑话,却贯穿两人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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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皇后的亲信,下一步,大张旗鼓,将这场暗中的刺杀,擡到明面上来。
三更过半,寂静多日的长公主府传来震天动地的喧闹。所有奴仆在半炷香内起身集合,三十六位皇家护院将人团团围住,逐个审视,查找刺客的同谋。
寝殿大门紧闭,屋内灯火明亮,偶能听见近身丫鬟跑动和焦虑的声音。门口,长公主拜请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门客,北柴先生,孤影清丽,面如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