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倒权宦(一)
那日树林一箭,从后往前刺进北柴的背心,倩影在马背上一抽,瘦削的身子顺着利箭飞来的方向缓缓坠下。
那一箭,很快传遍了华泱城。
“听说长公主的那个门客被刺杀了。”
“就是那个北柴,容国第一个女门客?”
“要我说,这女人就该老老实实在家相夫教子,偏要做什么门客,这不,算不过男人,命都没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长公主那日比武赢了那个壮汉,可见是有本事的。我听说啊,比武之后,很多能人志士去拜访长公主,都被她赶了出来,就认这个北柴,眼光高着呢!”
“可不能小看女人。我们家那账本啊,我老是算错,每次都是我内人给算清的。”
“就是。要是这个北柴一无是处,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了。铁定是太厉害了,挡了什么人的道。”
民间的传闻从未停歇,那里往往充斥着天马行空的猜想,譬如长公主原本是蛇变的,譬如皇后被废其实是被发现真身是妖。然则,也不乏这些猜想中,歪打正着说中一些。
譬如,北柴的确挡了别人的道。
不过不是她,而是她效忠的长公主,姬蓉。
魏世安身为皇帝的贴身伺候太监,同时也是后宫的太监首领,这些年连同皇后,在前朝后宫做下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丑事。抛开无数妃嫔皇子被害不说,长公主当初在边塞被人追杀,也是魏世安下的手。
如今,姬蓉在武状元比武那日出尽风头,又顺利让天下学院开始接收女子,成了百姓心中的英雄。再加上二公子险些被杀,其出手相救,让皇后被废不说,还得了皇帝的赏赐,得了调动皇城禁军的特权。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门客,北柴。
“北柴,北柴!”姬蓉将人抱起来,企图用声音唤醒这人,让她不要昏迷。
北柴呕出一口淤血,沈静的眸子缓缓擡起,却已没了焦距,在模糊的茫白中看向那个焦急的面孔,带血的唇想勾出一个宽慰的笑,却只是颤了一颤:
“殿下。”她唤道,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疼......”
语罢,不省人事。
茂密的深林传来姬蓉崩溃的尖叫:“北柴——”
烧水丶送药丶请大夫,长公主府人仰马翻。等姬蓉去宫里扛回太医,太医诊言:
“伤势极重,但有一息未绝。”
慌乱的局势这才稳定一些。随即,是成片成片祈祷的下人,以及宫里传召姬蓉的口谕。
皇帝姬盛焦头烂额地在龙椅前徘徊,显然,他十分挂心北柴。虽因为北柴“身染顽疾”,未成功立北柴为妃,但这个奇女子的惊鸿一瞥始终存留在他的脑海。如今伊人生死未决,又远在皇宫之外,他自然挂心。
由於姬盛的口谕来得急,姬蓉觐见时未来得及更衣,前襟还沾了一滩骇人的血迹,看得姬盛眼珠一痛。
“北柴如何了?”问的声音颤抖。
姬蓉眼眶通红,见着姬盛就跪了下去:“回父皇,徐太医说,北柴她性命堪忧!箭头刺进了脊骨,即便老天垂怜捡回一条性命,恐怕人也废了!”
姬盛眼前一昏,踉跄着坐回龙椅:“你去,去把太医院院首,还有那几个老太医统统叫过去!治不好北柴,朕让他们陪葬!”
姬蓉跪着往前走了一步,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没用的父皇!徐太医已经是最能治外伤的太医了,他若没有良策,其他太医恐怕也无计可施啊!”
苍老的手在龙椅扶手上拍了两下,“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姬蓉哭诉:“儿臣本来跟北柴办理婢女下葬一事,不知哪里来的刺客,一箭射中北柴。如今人也跑了,儿臣让人将那树林方圆都搜了遍,什么都没搜到!父皇,儿臣跟北柴情同姐妹,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姬盛深呼吸了好几下,灰白的胡须抖成了筛子,强稳住心绪:“查,必须给朕查清楚。你先起来,朕稍后传召大理寺卿,这件事,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姬蓉哭得梨花带雨,眼泪浸湿绝色的脸颊,呜呜咽咽地磕头:“儿臣代北柴,谢父皇隆恩!”
太监首领府邸,西北最深的一处庭院内,乌鸦的声音叫得凄厉。六级乌黑的石阶之上,魏世安挺着圆厚的肚子,苍老的眼皮耷拉着,看蝼蚁般看着石阶之下跪着的女子。
“这次的事情你办得很好。”枯朽的声音宛如秋天的落叶,被风吹着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