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柴昨日穿的竹纹白袍,剪裁得体的料子被撕成一片一片,连肚兜也躺在一边,挂脖的绳子只有一头还在。
满地狼藉。
疯狂冲出大门,推门的那一刹,被眼前景象怔住——北柴没走,只是坐在小院的凉亭里,搭在木栏边看雪。
彼时天又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面团子般落下,在万物顶部累积一层银白。北柴穿了她的衣裳,从衣柜里取的最上面那一套,裹了她的血红披风坐在凉亭里,两腿侧盘着,一只脚露在外面,未穿鞋袜,脚踝的突起宛如晶莹的珍珠,姬蓉深觉亵渎了佳人,慌忙挪开眼神。
思及昨晚,姬蓉深知无颜面对北柴。但北柴的身子又那样单薄,清晨置身在风雪之中岂能了得?
匆匆抄起另一件熊皮披风,硬着头皮朝凉亭走去,搭到正在看雪的北柴的身上,不敢擡头,只嗫嚅着说了句:
“先生看雪,当心着凉。”
“嗯?”
身上被披风压得一沈,北柴回首,只看到姬蓉埋着的头顶,睿智的眼眸动了一动,转头,再度看向高处的屋檐,不冷不热地道了句:
“公主醒了。”
姬蓉对上这人的后脑勺,只看到没有梳妆的及腰披垂的长发,深觉愧疚:
“昨,昨夜......”
北柴语气平淡:“昨夜之事,皆由西狼玉液酒误事,别无其他。公主不必介怀。”
姬蓉拽着裤腿,抿唇:“昨夜之错,终归在我。先生放心,我必给先生一个说法。”
闻言,北柴颇觉有趣,睿智的眼睛一虚,揶揄道:“什么说法?公主难道要将我迎为驸马不可?”
本以为姬蓉知难而退,没想到反而却说:“也不是不可。”
“嗯?”
“你原本就是珩域九公子,若你恢覆真身,我请父皇下旨两国联姻,不就可行了。”
呼......
东风卷着雪花吹过,於北柴的眉心落下一片白雪。姬蓉眼睁睁看着,看那雪花渐渐融化,变成一颗水滴,指尖颤了一颤,伸手想替她拭去,却被北柴往后一撤,避开。
她看着姬蓉被某种情绪深陷的眼睛,语气透着一股冰冷,诘问道:
“天下未定,却谈私情?”
北柴有一丝恼意。昨夜种种皆罪於酒,姬蓉胸有大业,本该不拘小节大步往前,在这芝麻小事上如此拖沓,实不像大业者所为。
姬蓉看进北柴的眼眸,与其对视,全无半点避讳,一字一句道:
“天下必定,我先排队。”
北柴一怔,“排队?”
姬蓉的理由十分充沛,甚至单纯得有些可爱:“待天下安定时,北柴身边的人多了,就看不上我了。我先排队,彼时北柴想找个人红尘作伴,我便捷足先登了。”
那段时日,两人过得不清不楚。北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姬蓉也只字不提,但在私下里,那副调笑的嘴脸又堆了上来,满脸写着“我不会忘记那晚的事”。起初北柴会说她几句,但到后来,竟也习惯她这副油腔滑调,见怪不怪了。
小丫鬟锦绣情窦未开,拉着长安问:“长安姐姐,我怎么觉得,北柴先生最近更喜欢笑了?尤其跟公主待一起的时候。”
长安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主子的事少打听。”
於是,公主府的众人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如既往地做手上的活。
然则,乱世之所以常被人称道,最大的原因便是在那段时光里,权势纷乱,局势动荡,稍一不留心便是沧海桑田。
前一日为容国皇帝献宝的北地使臣西狼忠,次日被发现死在驿馆。而其随从的十几个奴仆,竟也惨遭杀害。
而当夜被巡逻兵捉拿的在驿馆外鬼鬼祟祟逃窜的黑衣人,正是太子的死士。
姬蓉接到口谕进宫时,太子正跪在皇帝面前求饶。
“父皇息怒!孩儿不过是看那西狼忠态度嚣张,敢在父皇面前撒野,这才想着给他点颜色看看,从未想过杀他啊!”
皇帝怒不可遏,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没想过杀他?你的死士已经招供,口口声声交代你不满比剑输给西狼忠,觉得颜面尽失,所以叫他去行刺!”
姬坤百口莫辩,最后只能跪在地上磕头。
姬蓉推门进去,姬盛坐在龙椅上一筹莫展,“蓉儿,你来得正好,帮你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想想法子,朕的头疼得厉害。”
姬蓉让太监关好大殿的门,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太子,看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