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减了几分杀气。
而姬永之所以这样答,也是因为姬蓉曾在那个漫长的黑夜,救过他一命。
以命换命,以真心换真心。
且说长公主姬蓉远调边关,虽明面上封为「护国大将军」,实际却空无权力,等同流放。
一路上,追兵不断,死伤无数。
万幸在北柴的谋划下,一行人抵达宏城,投奔了曾经的部下「楚宏」,这才得了一个栖身之所。
三日,休养的三日,北柴将张婳姨母的死因前后剖析,激发了姬蓉心底的火——
她们即将要做的,不是造反,而是起义。
“招兵买马,第一步是什么?”北柴回眸,睿智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姬蓉。
姬蓉楞了一下,试探着说:“兵?”
北柴摇头。
“那是......马?”
北柴仍旧摇头。
“总不能是兵器吧?”
北柴无法,惩罚地用玉折扇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啪嗒一声,随后才吐出一个词:
“银子。”
宏城的士兵加起来也不过三千,要想扩充队伍,便得招兵买马,而买东西最要有的,便是银子。
“宏城北部的「红缎州」,住着一位经营丝绸生意的首富,殷娘。”
北柴徐徐起身,将一张薄薄的羊皮卷放到桌上,推到姬蓉面前——
这是风声传来的密报。
姬蓉拿起羊皮卷细读:“殷娘,母家姓殷,本名不详。十四岁嫁与王家为妻,然王家人丁不旺,其丈夫王华在婚后不久去世。之后,王家老先生与老夫人也相继离世。算命先生有言,殷娘乃「天煞孤星」之命格,所到之处,必定家破人亡。随后,殷娘接管王家丝绸生意,从布庄做到「天下第一丝绸庄」,富可敌国。”
“嘶......”通篇读完,姬蓉对这位殷娘兴趣十足,“也就是说,她凭借一己之力,单单经商丝绸,就博得了滔天的财富?”
北柴缓缓颔首:“不错。她今年三十二岁,无夫无子。本来,按照容国惯例,凡是女子当家的商号,是无人光顾的。但她的丝绸垄断整个容国,进货渠道,加工工艺,皆由她一人独创,旁人无从盗窃。故而,便由她住在边城,继续这丝绸生意。”
说到这,放慢语速:“如果,她肯支持我们,那么,招兵买马的银子,便就有着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然姬蓉现在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将军,还带着造反的风险,就这么去求,难免有些难处。
“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干嘛白给我们银子?”
北柴斜睨她一眼:“我看你除了打仗之外的事情,是一窍不通。”
“我!”姬蓉一时失语,唇嗫嚅两下,没能反驳。
再一擡眼,北柴已经转过身去,背朝着她。
烟青色的背影清瘦不已,纤腰被腰封束缚,细细的不盈一握,三千银丝绾作云盘发髻,像极了烟雨蒙蒙时笼在半空的云片,优雅清丽。
“北柴。”声音顿时糯了下去,顷刻间,她已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军,而是千方百计哄自家娘子欢心的老实人。
从后面抱上去,揽着纤细的腰,两手合在北柴身前,握着那只拿着玉折扇的纤手。
“我脑子笨,又不会转弯,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我可好?”
北柴别开脸去,声音清冷:“你总是这样,分明是极聪明的头脑,但我在的时候,你偏偏不会思考。若是以后我不在了,你——”
“——呸呸呸!”姬蓉连忙阻断她的话,贴在她的耳侧软声道,“我的北柴长命百岁,不许说这种话。”
长命百岁,这个词宛如一颗千斤的石头,沈甸甸压在北柴心口,垂下的眼睫一颤,道:
“公主,你知道,我比正常人少活三十年。”
姬蓉心里插进一把刀,转而说:“我命长,我分给你。咱们就同年同月同日死,怎么样?你要是再说这种话,那就是变相在咒我。我告诉你啊,现在你虽然是我的军师,但你诅咒我,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北柴只能苦涩笑笑。姬蓉不知道,她甚至给自己立好遗书,放在枕头下,以防不测。
而她不知道的是,姬蓉早与医仙要了一味蛊虫,在她昏迷期间,姬蓉俨然吃下蛊虫和毒血,平分寿命。
见她失落,姬蓉的眼珠一转,又想到一个法子,语气骤然凌厉起来,斥责道:
“谁说我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