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倒茶的锦绣险些没忍住,差点一个茶壶砸他脑门上。
谋士群体发出嘲笑:
“哈哈哈,姜公所言甚是!”
“听说,红缎州不费吹灰之力,就险些逼死公主和军师。想必,这笑话已经传遍皇城了吧?哈哈哈——”
簌簌......
寂静之际,北柴在一片注目中缓缓起身。竹月色的长袍垂下,料子摩擦出窸窣的声响。
再起身时,好看的面孔多了三分肃穆,那是一种谈论至高无上的话题时,独有的神性的庄严。
她擡脚,缓缓踱步走向姜仪,道:
“游江海者,托於船;致远道者,托於乘;欲霸王者,托於贤。若成大业,必要礼贤下士,求才若渴。这个道理,姜公应该明白?”
姜仪对上她的眼睛,却看到一片炽烈的坚韧光泽,下意识别开目光,辩道:
“自然明白。只是,有的贤才是真贤才。有的贤才,却是沐猴而冠的江湖术士,上不得台面。正如姬蓉公主得了北柴,险些丧命陈沙,成为千古笑话!”
“呵呵......”
北柴发出轻笑,不是喜悦,不是嘲讽,而是,对某种无知蠢材的宽容。
“我家主公,从不因一己之私而杀鸡取卵,更不会一时危机而置贤才於不顾。行军陈沙,乃是为了搭救天下第一首富——殷娘。若非殷娘资助军饷,我军不成军,伍不成伍。我家主公深感殷娘大恩,方在得知其身陷险境时,出手相救。
陈沙途中,我命在旦夕,我家主公割破血肉,用其血液救我,方能让我免於一死。如此高风亮节,诸公若还认为是笑话,殊不知,诸公在旁人眼中,亦是笑话。”
面对姬风麾下足足九位谋士,北柴没有丝毫惧意,反之,褪去私下的温和与谦让,多几分剑拔弩张的凌厉。哪怕站在众多不怀好意的眼睛面前,面对一群心怀不轨的老狐狸,她丝毫不输。
依稀间,回到了当年那位,在珩域王宫大殿上意气风发的九公子——赵非。
姜仪辩驳不过,灰溜溜坐了下去。至此,谋士纷纷噤声,唯有一个年轻气盛些的,滕然站起身来,高声道:
“北柴,自古揭竿起义,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我主乃是衡亲王,昏君怒杀王妃,追杀素玉郡主,乃是杀妻灭女之大仇。”
北柴握着常年的竹骨玉扇,收拢成一根小条,一面在这群谋士前踱步,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一面将玉扇小条在掌心里敲击着。
待他说完,她停下脚步,站在谋士群体前方的正中央,诘问道: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那灭族之仇又待如何?杀戮百姓之仇更待如何!”
说着,声音拔高,音色凌厉起来:
“我主姬蓉乃是当今长公主,却因皇帝昏懦,奸臣陷害,在牢狱中七进七出,数次与阎罗交手。又因母家张氏势力庞大,忠臣先后被屠,先皇后张姝死於非命,王妃张婳自缢紫微宫,连腹中孩儿也难逃一死,张家土崩瓦解。
家族之恨,这是其一。
今年北地战乱,起因乃是昏君修建行宫,赋税繁重。近月南方瘟疫,洪涝成灾,死伤无数。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冤魂,都是昏君犯下的孽债。
百姓之冤,这是其二。”
北柴字句铿锵,每一个咬字皆无比清晰,一时间,大殿之上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字字句句来回飘荡,回音阵阵。
那谋士怯了一截,嗫嚅半晌,硬着头皮说:
“为百姓出师,大家皆有名义。但论起个人,我主当仁不让,必要为妻女讨回公道。”
北柴转头,侧向抛去一个眼神,轻飘飘的,却又带着一丝质疑,她问:
“当日皇帝对衡亲王之妻女痛下杀手,最后,素玉郡主死里逃生,是公羊先生派人搭救,还是衡亲王决策千里?”
诘问过后,是越发加快的语速,字句压上分量:
“都不是,是我家主公千里奔袭,将人一路从华泱护送到宏城,不惜与千军万马为敌,不顾身家性命!一腔孤勇!”
最后四个字,她用尽毕生之力气,音色穿透房梁,百转千回。
嚓......嚓......
脚步缓缓走近谋士,北柴虚了下眼睛,轻声问:
“此番英勇,世间可有第二人?”
轰——
最后一句话极轻,却如重锤落上心口,硬生生砸出一个深坑,黝黑的硝烟从坑底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