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跟太太说,把你要过来,咱们以后就在一起。”金钏儿没有回应。宝玉又说:“要不,等太太醒了我就去说。”
金钏儿睁开眼睛,轻轻推了一下宝玉,笑着说:“你着什么急呀!‘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话你都不明白吗?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到东边小院子里,能看到环哥儿和彩云在做什么好事呢。”宝玉笑着说:“随他们怎么样,我就只守着你。”就在这时,王夫人突然翻身坐起,照着金钏儿的脸狠狠打了一巴掌,手指着她骂道:“你这个下贱的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被你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醒了,吓得赶紧一溜烟跑掉了。 这边金钏儿半边脸被打得火辣辣的疼,一句话也不敢说。其他丫头们听到王夫人醒了,都急忙跑进房来。
王夫人吩咐玉钏儿:“把你妈叫来,把你姐姐带出去。”金钏儿一听,连忙跪下哭着求饶:“我再也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尽管处置我,千万别把我撵出去,这就是您的大恩大德了。我跟着太太十几年了,这时候被赶出去,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王夫人平时本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没打过丫头们,可今天看到金钏儿做出这种她平生最痛恨的无耻之事,实在气不过,才打了她一巴掌,骂了几句。尽管金钏儿苦苦哀求,王夫人还是不肯留下她,最终还是把金钏儿的母亲白老媳妇叫来,领走了金钏儿。金钏儿满脸羞愧、忍辱含垢地离开了,这里暂且不提。
再说宝玉,看到王夫人醒来,自觉没趣,赶忙跑进了大观园。此时烈日当空,树影投射在地上,耳边满是蝉鸣声,却寂静得听不到有人说话。他刚走到蔷薇花架旁,就听到隐隐约约有哽咽的声音。宝玉心里觉得奇怪,便停下脚步仔细倾听,果然听到花架那边有人。此时正是五月,蔷薇花正开得茂盛,宝玉悄悄地透过篱笆的缝隙望去,只见一个女孩子蹲在花下,手里拿着一根绾头发的簪子,在地上不停地抠着土,还一边悄悄地流着眼泪。
宝玉心里想:“难道这又是一个痴丫头,像颦儿一样来葬花吗?”接着又暗自感叹:“要是真来葬花,那可就是‘东施效颦’了,不但没有新意,反而更让人讨厌。”想到这儿,他就想喊那女子,说:“你别跟着林姑娘学了。”可话到嘴边,幸亏他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女孩子很面生,不像是府里的丫鬟,倒像是那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中的一个,但又分辨不出她是生角、旦角、净角还是丑角。宝玉赶忙伸了伸舌头,捂住了嘴,心想:“幸好没冒失开口。
前两次就是因为说话太冒失,惹得颦儿生气,宝儿也多心了,要是再得罪人,可就更没意思了。” 宝玉一边想着,一边又懊恼自己认不出这个女孩子是谁。他更加留神地仔细观察,只见这女孩子眉如春天的山峦般秀丽,眼似秋水般含情,面容清秀,腰身纤细,姿态袅袅婷婷,竟有几分林黛玉的神韵。
宝玉一下子就不忍心离开了,只顾着呆呆地看着她。只见她用金簪在地上划来划去,并不是在挖土埋花,而是在地上写着字。宝玉的目光随着簪子的起落,一笔一划、一点一勾地看过去,数了数,一共是十八笔。他又在自己手心里,按照她下笔的顺序写了写,猜测她写的是什么字。写完后仔细一想,原来写的是蔷薇花的“蔷”字。 宝玉心想:“她肯定是要作诗填词。这会子看到蔷薇花,有所感触,或许偶然想出了两句,一时兴起怕忘了,就在地上写着反复琢磨,也有可能是这样。且看她接下来还写什么。”
宝玉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看,只见那女孩子还在不停地画着,画来画去,写的还是个“蔷”字。再看,依旧是个“蔷”字。那女孩子早已痴了,画完一个又画一个,已经画了几千个“蔷”字。宝玉在外面也不知不觉看痴了,两只眼睛紧紧地跟着簪子移动,心里想着:“这个女孩子一定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心事,才会这样。看她这副模样,如此单薄,心里不知道得受多少煎熬。可惜我没办法替她分担一些。”
盛夏时节,天气阴晴不定,一片云彩飘过就可能下雨。忽然一阵凉风吹过,紧接着唰唰地下起了一阵雨。宝玉看到那女孩子头上开始滴下水来,身上的纱衣裳很快就湿透了。宝玉心想:“这突然下雨了,她这样的身子,怎么经得起这骤雨的侵袭!”于是忍不住说道:“别写了。你看都下大雨了,身上都湿透了。”那女孩子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花架外有个人让她别写了,说下大雨了。一来宝玉长得面容俊秀,像个女孩子;二来蔷薇花叶繁茂,把宝玉的身子上下都遮住了,只露出半边脸,那女孩子还以为是个丫鬟,怎么也没想到是宝玉,便笑着说:“多谢姐姐提醒我。难道姐姐在外面有遮雨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