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自己在别人面前照顾不周。你要是烦了,我就先回去了。”黛玉说:“晚上再来陪我说说话吧。”宝钗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黛玉喝了两口稀粥,依旧歪躺在床上。还没等到太阳落山,天色就变了,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秋雨连绵不断,天气阴晴不定,渐渐地到了黄昏,天色阴沉得发黑。雨滴打在竹梢上,那声音更增添了几分凄凉。黛玉知道这样的天气宝钗不会来了,就在灯下随手拿起一本书,一看是《乐府杂稿》,里面有《秋闺怨》《别离怨》等词。黛玉看了之后,心中不禁有所感触,于是也忍不住写起诗来,写成了一首《代别离》,仿照《春江花月夜》的格律,给这首词取名为《秋窗风雨夕》。词是这样写的: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黛玉吟完诗,放下笔,正准备睡觉,丫鬟进来禀报说:“宝二爷来了。”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宝玉头上戴着大大的箬笠,身上披着蓑衣走了进来。
黛玉忍不住笑了,说:“这是从哪里来的渔翁呀!”宝玉赶忙问道:“你今天感觉好些了吗?吃了药没有?今天一天吃了多少饭?”一边说着,一边摘下箬笠,脱下蓑衣,然后急忙一手举起灯,一手遮住灯光,凑到黛玉脸上照了照,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笑着说:“今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了。” 黛玉看着宝玉脱下蓑衣,见他里面穿着半旧的红绫短袄,系着绿色的汗巾子,膝盖下面露出油绿绸子撒花的裤子,脚上穿着掐金满绣的绵纱袜子,趿拉着蝴蝶落花鞋。黛玉问道:“上头怕雨,可这鞋和袜子难道不怕雨吗?不过看起来倒还干净。”宝玉笑着说:“我这一套都是配套的。
还有一双棠木屐,我刚才穿着来的,脱在廊檐上了。”黛玉又看了看那蓑衣和斗笠,发现它们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做工十分细致轻巧,就说:“这是什么草编的呀?怪不得穿上不像刺猬似的。”宝玉说:“这蓑衣、斗笠和木屐三样都是北静王送的。他闲着下雨的时候,在家里也是这么穿。你要是喜欢,我也弄一套送给你。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这斗笠挺有趣的,它是可以拆卸的。上头的这顶儿是活动的,冬天下雪的时候,把帽子戴上,就把竹信子抽了,把顶子取下来,就只剩下这个圈子了。下雪的时候,男女都能戴,我送你一顶,冬天你下雪的时候戴。”
黛玉笑着说:“我不要。戴上那个,不就成了画儿上画的和戏里扮的渔婆了嘛。”可话一出口,她才想起这话没经过思考,和刚才说宝玉像渔翁的话连起来,就有些不妥了,顿时后悔得不行,羞得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赶忙伏在桌上咳嗽个不停。 宝玉却没有留意到这些,他看见桌子上有诗,就拿起来看了一遍,看完后不禁连连叫好。黛玉见状,急忙起身把诗夺了过来,拿到灯上烧了。宝玉笑着说:“我都已经背熟了,烧了也没关系。”黛玉说:“我好多了,谢谢你一天来好几次看我,下雨还来。现在夜深了,我也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
宝玉听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金表,看了看,指针已经指到戌末亥初的时间了,赶忙又把表揣了回去,说:“是该休息了,还打扰你劳神了半天。”说完,他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就出去了,可又突然转身进来问道:“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明天一早回禀老太太,这样不比让老婆子们说清楚多了?”黛玉笑着说:“等我夜里想好了,明天一早告诉你。你听这雨越下越大了,快回去吧。有没有人跟着你呀?”
这时有两个婆子回答说:“有人跟着,外面打着伞点着灯笼呢。”黛玉笑着说:“这么大的雨,点灯笼能行吗?”宝玉说:“没关系,是明瓦做的灯笼,不怕雨。”黛玉听了,转身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玻璃绣球灯,让人点上一支小蜡烛,递给宝玉,说:“这个比你说的那个更亮,正适合在雨里点。”宝玉说:“我也有这么一个,可我怕他们走路不小心滑倒,把灯打破了,所以没点来。”黛玉说:“是灯值钱还是人值钱?你又不习惯穿木屐。
让他们拿着那个灯笼在前面照着路。这个玻璃绣球灯又轻巧又亮,本来就是在雨里自己拿着的,你自己拿着这个,不是更好吗?明天再送回来就行。就算不小心失手打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小心翼翼,像‘剖腹藏珠’似的!”宝玉听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