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芬坐在石榴树下补衣服,时不时抬头看两眼,嘴角带着久违的笑意。
这温馨的场景像刀子般扎进苏明德心里。
他记得小时候父亲从没这样抱过自己,永远都是冷着脸检查作业,稍有不慎就皮带伺候。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却感觉不到疼。
“哗啦——“
一盆热水泼在青石板上,蒸腾的热气里王秀兰挽着袖子走出来。
“大毛,二毛,该洗澡了!“
两个泥猴似的小子立刻躲到苏建国身后,惹得老人哈哈大笑。
这两个娃娃,这两天可是受罪了,亲妈不在身边,酒鬼爹又是个不负责的,俩孩子造得跟泥猴子似的。
一辈子,大女儿家的这两个孩子,苏建国就从来没管过,过年甚至都没给过一分钱压岁钱。
这也导致这两个孩子跟他这个姥爷不亲,这一世,正好弥补弥补。
苏明德终于忍不住,突然推开大门。
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院里所有人同时转头,笑声戛然而止。
“爹...“
苏明德嗓子哑得不像话,膝盖一软直接跪在青石板上。
包袱“咚“地落地,扬起一小片尘土。
苏建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把孩子放下来,拍拍外孙的屁股。
“去找姥姥。“
两个小子立刻蹿到王秀兰身后,好奇地探头张望。
“谁让你回来的?“
苏建国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
苏明德以跪姿向前蹭了几步,突然扑上去抱住父亲的腿。
“爹!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明德把脸贴在父亲沾着泥点的裤腿上,眼泪鼻涕糊了一片。
“外头招待所要介绍信...桥洞底下全是蚊子...爹您就让我在家里在住一晚...就一晚...“
王秀兰手里的澡盆“咣当“掉在地上,热水溅湿了布鞋。
她刚要开口,被丈夫一个眼神钉在原地。
苏建国俯视着脚边的儿子。
苏明德白衬衫领子已经泛黄,金丝眼镜一条腿用胶布缠着,露出的手腕上全是蚊虫叮咬的红包。
这副狼狈样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当然,除了重生归来的苏建国。
“我问你。“
苏建国突然蹲下来,粗糙的大手捏住儿子下巴。
“要是现在给你两千块,你第一件事干什么?“
院里瞬间静得能听见针掉。
苏玉芬捂住嘴,王秀兰搂紧了两个外孙。
苏明德眼镜后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嘴唇颤抖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父亲的目光像X光般穿透他,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
“说啊。“
苏建国严厉地喝道。。
一滴汗顺着苏明德太阳穴滑落。
他眼神飘向大姐,又飞快垂下。
“我...我肯定先...“
“看着我说!“
苏建国一声暴喝,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先娶媳妇!“
苏明德崩溃大喊。
“爹啊,美娟等不及了啊爹!她就给了我三天时间。到时候。“
不等他说完,响亮的耳光声,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苏建国甩了甩震麻的手掌,看着儿子嘴角渗出的血丝,突然笑了。
“滚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这个问题,什么时候再进这个门。“
王秀兰的哭声和两个外孙的尖叫混在一起。
苏玉芬冲上来想扶弟弟,却被父亲一把推开。
苏建国是看明白了,这二儿子,恋爱脑晚期了,没救了。
赶紧赶出去,眼不见为净。
狼狈的苏明德,再次被撵了出来。
天色已然完全漆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了。
迷迷糊糊间,他越走越远,在路过一处桥洞边时,他停下了。
之前听说书的说过,可以在桥洞过夜,苏明德打算试试,现在正好是初夏,晚上没有那么冷,
苏明德走到桥洞的洞口。
河水的腥臭和垃圾堆的腐味瞬间灌入了他的口鼻。。
他的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右镜片已经裂了一道细纹,那是刚才被父亲一巴掌打歪时磕到的。
“该死的,老家伙,你不得好死。“
苏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