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一阵,王秀兰瘫坐在炕沿上,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红肿的眼眶和嘶哑的声音。
“你...你去见明德的时候...“
苏建国站在门口等着妻子把话说完,却只听见一阵压抑的抽泣。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苏建国低声询问道。
王秀兰突然抬起头。
“饺子!明德最爱吃我包的猪肉白菜馅饺子!“
她踉跄着站起来。
“我这就去和面...这就去...“
苏建国伸手扶住妻子摇晃的身子。
“来得及吗?“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王秀兰挣脱丈夫的手,跌跌撞撞冲向厨房。
时间来到了下午一点。
厨房内。
饺子已经整整齐齐码在盖帘上。
王秀兰用颤抖的手数了三遍。
二十六个,正好是苏明德的岁数。
“趁热...“
她小心翼翼地把饺子装进铝饭盒。
“告诉他...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教育好他...“
话没说完,她突然捂住嘴,肩膀剧烈抖动起来。
苏建国接过饭盒,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自己妻子如此难过,他也很心疼。。
眼看时间来不及。
苏建国急忙骑车带着饺子离开家。
监狱的铁门在他的身后重重关上。
苏建国拎着饭盒,跟着狱警穿过长长的走廊。
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荡,两侧牢房里投来窥探的目光。
“到了。“
狱警停在第三道铁门前,钥匙串哗啦作响。
“二十分钟。“
会见室比想象中要小,一张铁桌,两把椅子,
中间隔着密实的铁栅栏。
苏明德已经坐在对面,手上戴着镣铐,右脚拴着沉重的铁球。
他比几天前见面更加憔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像一具蒙着人皮的骷髅。
右臂上的枪伤包扎着发黄的纱布,隐约渗出血迹。
苏建国在对面坐下,把饭盒放在桌上。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有头顶的白炽灯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你妈包的饺子。“
最终还是苏建国先开口。
“猪肉白菜馅。“
狱警接过饭盒,用筷子挨个戳开检查。
热气从破开的饺子皮里冒出来,带着熟悉的香气。
苏明德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又迅速暗下去。
“她...她还记得...“
他的声音很是沙哑。
“趁热吃。“
苏建国并没有回答,而是把饭盒推了过去。
苏明德机械地抓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咀嚼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确认什么。
吃到第三个时,他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是...是咱家地里中的老白菜?“
他抬起头。
“妈还记得我爱吃?“
苏建国点点头。
“她说你就爱吃自己家种的白菜,说自家种的白菜甜。“
苏明德的肩膀开始颤抖,镣铐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他抓起饺子往嘴里塞,一个接一个,泪水混着饺子一起咽下,噎得他直咳嗽。
“慢点吃。“
苏建国下意识伸手,随后又放下。
“爸...“
苏明德突然抬头,满脸泪痕。
“我...我想起来了...那年冬天我发烧,妈把最后半棵白菜剁了馅,包了十二个饺子...全给我吃了...“
他的声音无比痛苦。
“你们...你们就喝白菜帮子煮的汤...“
苏建国沉默着。\n\i,y/u_e?d`u`.?c′o¨m`
那还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
那年的雪特别大,家里只剩下一棵白菜。
苏明德高烧不退,王秀兰守了三天三夜,最后用那点白面给儿子包了饺子。
而此刻,同样的饺子味道,却成了诀别的最后一餐。
“爸,我错了...“
苏明德突然崩溃,额头重重磕在铁桌上。
“我不该听刘美娟的...不该跟家里闹...更不该...“
他的忏悔被剧烈的抽泣打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狱警皱眉上前,被苏建国抬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