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为了她那口用了二十年的大铁锅该不该扔,跟自家男人乔大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星子横飞,引得半个村子的人围观。
最后还是钱福手下一个姓李的管事,巧舌如簧,连哄带劝,说这锅是乔大娘勤俭持家的象征,到了新地方也得供起来,这才把乔大娘哄得眉开眼笑,宝贝似的将那口黑漆漆的铁锅抱上了车。
还有关小雨家那只养了三年的大公鸡,平日里威风凛凛,今日却不知怎么受了惊,扑棱着翅膀就是不肯进笼子,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惹得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军爷,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法子,学了几声母鸡叫,那大公鸡竟真的乖乖地凑了过去,被他一把就抓住了脖子,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笑声、吵闹声、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冲淡了离别的伤感。村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对新生活的期待。
搬迁一直持续到临近中午,村子里的大部分人家都已装车完毕,在叶林的安排下,一辆辆马车开始井然有序地朝着新村址的方向进发。
喧嚣的村落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几户还在做最后的收拾,以及……老村长家门外那辆孤零零的马车。
陈锋帮着王守田老两口将最后几个包袱塞进车厢。老村长直起腰,捶了捶后背,对着几名留下帮忙整理院落的亲卫深深作揖:“几位军爷,辛苦了!清河村老少,永记侯爷和诸位的大恩!”
亲卫们连忙侧身避开,领头的汉子声音洪亮:“老丈言重了!镇北侯府将士,保境安民,分内之事!”
王氏先上了车,老村长扶着车辕,正要抬脚,目光却瞥见陈锋已转身,正朝着村子深处豆腐工坊的方向走去。
“锋哥儿!锋哥儿!等等老头子我……”老村长心头一急,也顾不上上车了,杵着拐杖就追了上去,脚步有些踉跄,气息也急促起来。
陈锋闻声回头,见老村长追来,赶紧几步折返,一把扶住他:“王爷爷,您慢点!还有什么事没交代吗?”
老村长扶着陈锋的手臂,喘匀了气,才嗔怪道:“你这小子,走得比兔子还快,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追散架了。”
老村长抓住陈锋的手臂,顺了几口气,才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锋哥儿,你……你这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怎么还不紧不慢的?再耽搁,今儿个可不一定能在日落前赶到新村子啊!”
陈锋扶着老人的手臂,语气平静:“王爷爷,我就不跟着搬过去了。”
“什么?”老村长愣住了,眼睛里满是错愕,“不……不去了?这是为何?新村子的田地,可都商量好给你留着最好的呢。”
“我迟早是要去京城的。”陈锋摇了摇头解释着,“现在搬过去,安顿下来没多久又要走,一来一回,徒增麻烦。我打算过两天,就直接从这儿启程了。”
老村长怔怔地看着陈锋年轻却沉稳的脸,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这就走了?连……连跟大伙儿道个别都不肯?”他声音有些发颤。
“不了,王爷爷。”陈锋目光望向远方那条通往外界的土路,“乡亲们刚迁新居,正是欢喜的时候。我若去道别,徒惹伤感,大家难过,我也……舍不得走。”
他顿了顿,故作轻松道:“工坊那边还有些收尾的活计,我得去帮修远他们一把,把家伙什都搬利索了。您快上车吧,别耽搁了行程”
老村长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陈锋,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里。
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不舍,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欲言又止。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更沉的叹息。他抬起手,重重地拍了拍陈锋结实的肩膀。
“好……好吧。锋哥儿,”他声音低沉下去,“你……多保重。京城……不比咱这乡下,万事……多加小心。”
陈锋松开手,站直身体,对着老村长郑重地点了点头:“王爷爷放心,我会的。您也多保重身体。”
老村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拄着拐杖,有些蹒跚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向那辆等待的马车。他走得很慢,背影在空旷的村道上显得格外孤寂。
陈锋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佝偻的身影,然后转身向村里工坊走去。
老村长走到马车边,扶着车辕,却没有立刻上去。他缓缓地回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陈锋离去的方向。望着陈锋转身走向村中豆腐工坊的、已然变得高大挺拔的背影。
“锋哥儿……真的长大了啊……”老人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饱含着无尽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