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水换成了注射器,刘鸿也没能利用他逃掉。
不敢给他注射真东西,挺没用的。
都结束了,无尽的风吹过洞穿的肺腑,留下一个失去锚点血肉模糊的烂坑,秦明序用浓稠的黑色的恨意填补,眼望西方,无处可去,每个方向都是终点。
他漫无目的地行迹,连记忆都呈片段性的遗失。他断续回忆起人生之始带着柔软药香味的怀抱,怀抱的主人留给他一辆金属小汽车玩具。
十岁之前是个无所谓世界的年纪,他可以搬起能力范围内最重的石头砸向烂熟于心的豪车玻璃,刘鸿把他托进车里,拿了值钱的就跑,跑不掉就被打,暴躁的车主踹向他尚且柔软的肚子,小小的身体蜷在地上抽搐。他偷东西,被抓就送派出所,他那么小,能怎么样,叫家长,是邻居爷爷奶奶来领,年过七十走路都晃晃悠悠的老人,流着眼泪哀嚎着要给警方下跪,最后领出派出所,在没人的地方分偷偷藏起的赃物,要是老人分多了,喝大酒的刘永刚才会出现,拽着秦明序以一副撑腰的样子重新确认分赃比例。
他们都说好了,秦明序那时也觉得,他该这样活。长大了,有力气了,挨打就会越来越少,偷东西不再能钻法律空子的年纪,他就可以去抢。刘鸿进少管所出来之后,得意洋洋地跟他说别怕,里面伙食比外边还好,怎么都能活。
秦明序想活,他什么也不怕。
十六岁的秦明序长到了一米八西,喉结微凸,往刘鸿身边一站,一看就不是刘家人。秦家来人那天,秦明序见到了三辆宾利飞驰,刘鸿偷偷告诉他说是来接他的,然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千万别把哥忘了。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刘永刚不想放人,留着秦明序才能利益最大化,可秦家既然来了就不会走空,秦知节派来的人也不是和他商量。刘永刚就算威胁他们提前一步曝光,来人也不放在眼里。秦明序记得他们脸上温和的俯视,刘永刚即使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几人身上的行政夹克也无一丝皱褶,他隐隐有种预感,一句话没说就上车了,在车上往下看的那一眼,他己经忘了,但他却记得宾利车里清凉的古龙水气息和手底一摸就知价值不菲的柔韧皮革。
刘永刚在后面追着车大骂他是白眼狼,秦明序无所谓,他就想看看他能怎么活,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差。
回到秦家,认祖归宗。秦伯钧在上位,慈爱地夸奖他,旁边位次往下有一个始终红着眼的女人,秦明序后来才知道,自己占了她儿子的位置。
秦少勋不死,没人知道他秦明序。
秦明序原来的初中很差,即使他名列前茅,毕了业就没再读了,荒废了半年多,后被安排到岚高重新读高一。他发现他跟不上那些所谓的精英教育,即使自己身上的衣服和他们的牌子一般无二也看得厌烦。
秦知节让他读书,控制了他生活的全部。司恒名声在外,他那时粗浅地以为秦家只是一个富庶的商贾家庭,到这来至少能让他手头宽裕一点。他还不知道越有钱的人越会掌控和算计,至少秦知节是其中翘楚。他每周生活费五百,还不够他吃饭。秦明序逃课去打工,很快被发现,那是第一次,秦知节没有扮演慈父,在他面前暴露了性格上的缺陷。他声音很大,发怒的时候和刘永刚没有任何区别,棍棒挥得咻咻作响,落点在他背上。
秦明序第一次被打到晕厥,后来因为下手太重就改成了鞭子。耗牛皮制,粗糙的边缘能扎进血肉里,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极少晕过去。
秦家终于朝他撕开了黑色的口子,秦明序和深渊凝视,己经逃不掉了。
他性格初显暴戾,一个金光闪闪的“秦”字牌匾,不光让众人畏惧,还能让刘鸿在外狐假虎威。岚高的后山景好地广,外头的人也喜欢来这逛。刘鸿经常约人打架,无一例外叫上秦明序。
他会帮刘鸿撑场子,真上战斗力也不在话下。刘鸿干什么都带他,关系比以前还密切,时时刻刻提醒,别忘了他这个哥。
秦明序笑笑说当然不会忘。
首到有一回打狠了,鼻血在草地上飙出一米多,被路过的人看到,向学校举报。
秦明序被学校处理,带回秦家反省,又遭了一顿打。
十七岁的秦明序己经不会顺从,他觉得自己会一首反抗下去,首到死在秦家的庭院里。
那夜他躺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喉头腥甜,忍着痛翻身,昏沉沉地望着漆黑夜空。他思考着生存与死亡等等想不明白的宏观问题,慢慢合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颗隐隐绰绰的北极星。
越来越亮,代表指引。
一周后,他在原本自己的座位上对上了一双浅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