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快要死了的缘故吧,今天的步思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坦诚。
以前的魔尊总是沉默的,这些话,明晨之前从未在步思帷嘴中听到过半分。“我……”明晨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很重要的事情。就像这里,封雪峰,明明我少年时的居所并不是这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好像格外眷恋这里一样。”步思帷的视线在这间温馨的小屋中游荡着。她没有更改这间小屋原有的装饰,即使那些过于慵懒的装饰与她的品味其实并算不上有多匹配。“还有那把剑,”她的视线又挪到了放在桌子上,被好好地保存着的美丽剑刃:“明明已经不能用了,但是,为什么,我就是……”魔尊的眉头蹙起,眼睛中水雾弥漫,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为什么,每一次看见这把剑,心脏就会有一种酸胀和疼痛的感觉。她不知道,明晨也不知道,所以明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坐垫上乖乖地坐着。好在,步思帷很快就从那种状态中脱离了:“你今天也要去祭拜他吗?”“嗯……”明晨小小声地应了一声。“今天,我也和你一起去吧?”步思帷转过身,温柔地展颜一笑。明晨不自觉被这笑容给迷住了眼,只愣愣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忙不叠问道: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听到这个问题,步思帷又将头低下了,眼角眉梢上都挂着浅淡的哀意。“不过是……想去看看朋友罢了。”“……抱歉。”“没什么。”步思帷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很奇怪不是吗?”“你指什么?”“同样是在那场战役里牺牲的人,季星成的身影在我们心中就如此清晰,但是那位……珏瑷尊上,我就连回想她的尊号都很困难,更遑论想起她的名字。”“为什么呢?按照常理来说,既然怀抱着同一个理想,那我们三人应该都是朋友关系才对,就算再差点,我也不应该对为了魔界牺牲的人毫无印象才对,那又为什么唯有她……没能在我心里留下那怕一点的痕迹。”魔尊纤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无论是样貌、名字、性格,还是做了什么事,我们全都不知道,可是我们却又都清楚地知道她是为了魔界而牺牲的无情道,而且,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去想过这件事情呢?”殷红的唇瓣中所吐出的,是谁都没有想过的,残酷的事实。但即使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也仍旧无能为力,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失去的记忆也不会再回来。但是,说到底,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呢?那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呢?在季星成的墓前,步思帷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思绪也就这么随风而逝。——此时,在另一个世界之中,暴雨正不断敲打着窗弦。温馨的小家内,高压锅发出了放气的声音。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看一眼手机。手机画面停留在她发出去的【打到车了没有?】,然后就再没了下文。女人推了下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正聚精会神地刷着手机的男人:“她这么久都不回信息,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要不你开车去接一下她?”男人随意地摆了摆手:“都大学生了,你还老担心这儿担心那儿的,像什么样子!她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要我说,她就是正巧没时间回你罢了!”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停下了手上刷视频的动作,给女儿拨去了一个电话。滴、滴、滴——无人接听的声音同窗外的雨声混杂在一起,在那一瞬间,夫妻俩内心里不知道涌上来多少雨夜杀人的犯罪案例。“我、我这就出门——”男人慌里慌张地拿起车钥匙和雨伞就往门口跑,可还没等他手碰上把手,门就“咔哒”一声自己打开了。孟易觉一身湿透地站在门外,雨水正顺着她的长发向下流淌,然后滴落在门口的地毯上,在那上面洇出了一道道水痕。看见女儿这个样子,夫妻俩一瞬间愣了一下,还是女人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叫道:“打不到车你也别跑着回来啊!让你爸去接不就完了!危险不说,感冒了怎么办!”她一边说着,一边把不知为何特别沉默的女儿往浴室中推:“先进去洗个澡暖和暖和,衣服我来给你拿……”热水喷头被打开,整个浴室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洋白色的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