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的表情所覆盖。他的双目圆瞪,瞳孔中凝固着死前那一刻的极度惊骇、不甘,以及无法理解的荒谬。
然而,秦天的目光,却像是被这颗头颅上残留的怨毒烫到了一般,猛地移开。
他脸上的那股困惑与挣扎之色,愈发浓重。
“很好。”
何岁仅仅瞥了一眼,便挥了挥手,示意小安子将这污秽之物处理掉。
“一路奔波,辛苦了。退下歇息吧。”
小安子战战兢兢地上前,几乎是闭着眼睛将木盒抱起,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可秦天,却没有动。
他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无比剧烈的天人交战。
何岁也不催促。
他好整以暇地端起手边的温茶,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他知道,这把刀,有话要问。
或者说,有怨要诉。
这很好。
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只是死物。
一把会思考,会困惑的刀,才有被彻底驯服的价值。
终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秦天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何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说。”
何岁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那个李子欣……”秦天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他也是!他也是来自……那个地方的人!”
何岁呷了口茶,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朕知道。”
轻飘飘的三个字。
却像三座无形的太古神山,轰然一声,狠狠压在了秦天的心头!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质问、愤怒、乃至对“同类相残”的诘问,在这一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让他几乎窒息。
他知道?
他竟然……早就知道?!
秦天的大脑一阵轰鸣,嗡嗡作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舞台上拼尽全力厮杀表演的角斗士,而台下那位至高无上的观众,从幕布拉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知晓了所有的剧本,包括他此刻内心的荒唐与可笑。
“臣……臣不明白!”
秦天的声音变得干涩无比,他指着殿门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无法理喻的癫狂。
“他有‘系统’!一个可以凭空造物的‘山寨建设系统’!陛下,您知道臣在他的山寨里看到了什么吗?”
“臣看到了超越这个时代的连弩设计图!看到了完整的水力驱动锻造工坊!甚至……甚至看到了水泥的雏形!”
他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宣泄。\w?e\i?q~u\b,o^o-k!.?c,o·m_
“他拥有我们那个时代的基础科学知识!他拥有足以改变世界,造福一方的工具!他本可以建立一个真正的世外桃源,一个自给自足,能庇护无数流民的坚固堡垒!”
秦天的情绪彻底失控,声音里充满了被同类无下限的作为颠覆三观后的暴怒。
“可他用那些东西做了什么?!”
“他用最先进的锻造技术,去打造最精良的刑具,日夜不停地折磨那些被他掳掠上山的无辜百姓,只为取乐!”
“他把掳掠来的女人,当成牲口一样圈养在肮脏的地牢里,肆意玩弄!稍有不顺,便虐杀泄愤!”
“他的‘宏图霸业’,就是抢光山下所有村镇的粮仓,杀光所有不愿臣服他的人,然后当一个占山为王,夜夜笙歌的土皇帝!”
他死死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他比顾秉谦那种封建官僚还要腐朽!比宫里最卑劣无耻的宦官还要贪婪!比史书上最残暴的昏君还要丧尽天良!”
“为什么?!”
他终于吼出了心中最大的那个疑问,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御座上那个平静得令人发指的年轻皇帝。
“我们明明来自同一个地方!接受过同样的教育!我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为什么他会变成那个样子?!这不合理!这根本不合理!”
他期待着一个解释。
一个能让他那套摇摇欲坠的现代价值观,重新找到支撑点的解释。
然而,回答他的,是何岁一声极轻,极淡,却又极尽嘲讽的嗤笑。
“合理?”
何岁终于放下了茶杯。
杯底与紫檀木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