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瘦的宋兵，拿着一杆锈迹斑斑的长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而他对面，是一名全身铁甲、膘肥体壮的金国骑兵。

强烈的对比，无需任何言语。

“别放了……”

赵佶捂住了眼睛，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求你……别放了……”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他的艺术，他的审美，他的盛世。

在这些血淋淋的画面前，被撕得粉碎。

原来，他亲手缔造的，不是人间仙境。

是人间地狱。

周文挥了挥手，模拟出来的动画戛然而止。

大殿内，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赵佶粗重的喘息声。

周文指了指案几上的那叠卷宗，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看看吧。”

“这是蔡京、童贯他们的供词。”

“还有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的详细账目。”

“另外，也有你这些年赏赐给他们的田产、珍宝清单。”

“你自己看看。”

赵佶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卷宗。

是蔡京的亲笔供词。

那熟悉的笔迹，曾是他最欣赏的瘦金体仿品。

可上面记录的内容，却让他如坠冰窟。

一笔笔，一件件。

如何卖官鬻爵，如何侵吞国库，如何将他赏赐的钱粮，转手就变成了自家的田产。

他翻开第二本。

是童贯的。

上面详细记录了，如何虚报兵额，吃空饷。

如何将边防军备的款项，挪用去修建自己的豪宅。

他甚至看到，自己亲笔御批“恩准”的一笔五十万贯军费，最终只有不到五万贯，真正用到了西北边防。

一页。

又一页。

每一页，都是对他无能和昏聩的无情审判。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的脸色，从苍白，变成了死灰。

眼神中的最后一丝光彩，也彻底熄灭了。

周文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一句指责。

没有一句威胁。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

他的平静，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赵佶喘不过气来。

赵佶终于明白了。

周文不是来杀他的。

也不是来羞辱他的。

杀他，辱他，都毫无意义。

周文只是来让他看清楚。

看清楚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皇帝。

看清楚他亲手将这个国家，带入了怎样的深渊。

这种诛心，比任何刀斧都来得残忍。

“哇——”

赵佶突然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毫无仪态。

“是朕错了……”

“都是朕的错……”

他一边哭，一边用自己的额头，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身前的紫檀木案几。

“砰！”

“砰！”

“砰！”

“朕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下万民！”

“朕是罪人！朕是大宋的千古罪人啊！”

涕泪横流，混杂着额头渗出的鲜血，糊了满脸。

曾经那个风流自赏，自命不凡的天子，此刻，精神被彻底碾碎，只剩下一具会哭嚎的，狼狈不堪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