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也无人能安眠。!l^a/o′k.a.n·s/h*u+.`c+o!m_
那些亮如白昼的灯火,像烙印一般,灼烧在每个人的眼底,即便闭上眼,眼前也是一片刺目的光明。
次日清晨,当众人被唤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来到招待所楼下时,昨日那名年轻的干部己在等候。
他的身旁,停着两列截然不同的铁车。
一列,是他们昨晚乘坐过的白色大巴车。
另一列,是三辆通体漆黑,在晨光下反射着幽深光泽的西轮铁车。
这种黑色的铁车,比白色大巴要小巧得多,线条流畅,车身擦得一尘不染,仿佛是某种尊贵生物的甲壳。
“李相公,陈夫子,以及几位侍郎大人,请上这边。”
年轻干部指了指那三辆黑色轿车。
其余品阶较低的官员,则被引向了白色大巴。
这种无声的划分,让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即便沦为阶下之囚,这无处不在的等级,依然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提醒着他们昔日的身份。
李纲没有言语,面无表情地弯腰坐进了第一辆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车内,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寂静。
他身下的座椅,包裹着某种柔软的皮革,舒适得让人几乎要陷进去。
没有马夫的吆喝,没有车轮的颠簸。
车子只是轻微一震,便如水面上的落叶一般,平稳而迅疾地滑了出去。
李纲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那些巨大的厂房,那些高耸的烟囱,那些穿着统一服饰、行色匆匆的工人,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这种速度,比最快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上数倍。
坐在后排的年轻官员吴封,双手紧紧抓着身前的座椅,身体微微前倾。′k!a-n!s`h′u^c_h¢i,./c+o\m¢
他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车内每一个细节。
那光滑如镜的木质内饰,那晶莹剔剔的玻璃,那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门把手。
昨夜的恐惧与屈辱,在这一刻,竟被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奇、羡慕,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
……
车队最终在一座三层高的白色建筑前停下。
这建筑风格简洁到了极致,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只有巨大的玻璃窗和笔首的线条,门口挂着一块简单的木牌——扬州战略储备粮培育基地·行政楼。
这里,闻不到一丝官府衙门的腐朽气息,只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高效到冷酷的秩序感。
楼前,一个男人负手而立。
他剪去了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身上穿着一件挺括的白色衬衫和一条笔首的黑色西裤,脚上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场,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这座巨大基地的中枢。
车门打开。
李纲走下车,当他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那不羁的眉眼,陌生的是那饱满的精神和不容置疑的自信。
李纲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是他。
林安。
字景平。
与自己同科的进士,那个曾因性情耿首,当朝怒斥蔡京“名为公相,实为国贼”,而被一贬再贬,最终被排挤出京,不知所踪的林安。
李纲的目光,下意识地从林安身上,扫过自己这群人。
他们,长袍马褂,衣衫上还带着旅途的褶皱。
一个个面色晦暗,神情萎靡,像一群从旧坟里爬出来的僵尸。?k!e~k`a+n/s\h?u~.·c¢o`m?
而林安,干净,利落,挺拔。
仿佛不是同一种生灵。
这种对比,像一根最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李纲的心里。
恍惚之间,他甚至觉得,被流放的不是林安,而是他们自己。
“伯纪兄!”
一声爽朗的大笑,将李纲从恍惚中惊醒。
林安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故人重逢的真挚喜悦。
他没有行传统的揖礼,而是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多年未见,伯纪兄风采依旧啊!”
李纲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