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子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w/a.n`b-e!n!t!x-t¨.!n,e¢t?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先是煞白,随即涨成了猪肝色。
他眼中的茫然,迅速被一种混杂着悲愤、屈辱与绝望的疯狂所取代。
这几日积攒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轰然决堤。
“噗通!”
陈夫子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坚硬的甲板上。
他没有哭嚎,却比任何哭嚎都要来得撕心裂肺。
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眼角滚滚而下。
“陛下!”
他嘶喊出声,像一只被抽了筋骨的杜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您……您为何要剪断青丝,效仿那蛮夷之举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额头奋力叩击着甲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此等奇装异服,不伦不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我大宋乃衣冠上国,礼仪之邦!您乃万民之主,天下表率!怎能……怎能作此等自辱之态!”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控诉。
“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啊!”
“太祖太宗打下的江山,传到您手上,您……您怎能穿着这身衣服,去见他们!”
说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赵佶,声音尖利如刀。
“满朝文武,皆盼您重振朝纲!”
“天下忠臣,皆愿为您死节!”
“可您……您为何要自己反了自己!为何要以万金之躯,屈居于反贼之下,以身伺虎啊!”
“陛下!您醒醒啊!”
这番杜鹃啼血般的哭谏,像一柄重锤,敲碎了甲板上的死寂。-6,腰?墈_书?枉\ ^冕_废-跃?黩!
“陛下!”
“臣等有罪!”
“请陛下三思啊!”
跟在陈夫子身后的几位老臣,如梦初醒,纷纷跪倒在地,一时间,哭声震天。
他们将头埋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毕生的忠诚与委屈,都哭尽在这冰冷的甲板上。
场面,一时悲壮到了极点。
站在人群后的吴封,看着眼前这幕闹剧,嘴角撇出一丝不屑。
一群蠢货。
而另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臣,则是真的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赵佶站在那里,沐浴着阳光,脸上的闲适微笑早己消失不见。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些老臣的哭声,像无数根钢针,扎在他的耳朵里,让他心烦意乱。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陈夫子那些毫无遮拦的疯话。
反贼?
以身伺虎?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不,是抽在站在不远处,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男人脸上。
赵佶的余光,己经瞥见了周文。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船舱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可越是这样,赵佶的心里就越是发毛。
一股强烈的,源自求生本能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他心中那点被冒犯的恼怒。
他怕了。
他怕周文一个不高兴,就把这群哭哭啼啼的蠢货连同自己一起,打包扔进江里喂鱼。
这些废物!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朕的江山,就是被你们这群只会动嘴皮子,只会哭的废物给葬送的!
现在还想拉着朕一起死?
凭什么!
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与求生的欲望交织在一起,轰的一声,在他胸中炸开。·幻?想-姬+ /首·发^
赵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跪在最前面的陈夫子的鼻子上。
“哭!”
一声暴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哭声。
甲板上,陡然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吼震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们的皇帝。
只见赵佶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哭哭哭!就知道哭!”
“是不是从汴梁哭到扬州!从白天哭到黑夜?”
他指着地上跪着的一片人,破口大骂,言辞粗鄙得像一个市井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