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黑色的钢铁森林,在众人视野中以一种蛮横的姿态迅速放大。^墈¢书·屋+ ?更?芯?醉*哙?
它不再是一片模糊的轮廓。
而是一根根、一排排首指天穹的钢铁巨臂。
它们密集如林,高耸入云,带着一种冰冷而残酷的美感。
更深处,是一座座更加庞大的钢铁骨架,那是尚未完工的楼宇,仿佛是远古巨兽的骸骨,撑开了天地。
江风中,开始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那不是人声,不是风声,而是钢铁与机械的协奏,是整个世界都在作为一个巨大工地而发出的心跳。
船上所有的人,无论新派旧派,无论之前是慷慨激昂还是心如死灰,此刻全都涌到了甲板的边缘。
他们死死地扒着栏杆,像一群即将被献祭的囚徒,第一次看到了神魔的居所。
“哐当。”
一声轻响。
吴封手中的高脚杯滑落,在甲板上摔得粉碎。
红色的液体浸湿了他的切尔西,他却毫无知觉。
他的嘴巴张得极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不再是野心与渴望,而是纯粹的骇然。
陈老夫子死死抓着冰冷的金属栏杆,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的脸色,比江上的晨雾还要惨白。
他所信奉的圣贤之道,此时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巨轮的速度缓缓放慢,驶向那座庞大到无法想象的港口。′0?0¨暁`税`网^ -已?发-布?蕞_鑫+蟑+劫\
数十个巨大的泊位上,停靠着一艘艘比他们乘坐的这艘游轮还要庞大数倍的钢铁巨轮。
它们静静地趴伏在水面上,像一只只吞食天地的海中巨兽。
而在这些巨兽的头顶,一个个更加庞大的红色龙门吊,正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平稳与精准,移动着。
它们那巨大的铁爪,轻松抓起一个个如同房屋般大小的铁箱子,像孩童抓取积木一样,将它们从船上吊起,再稳稳地安放在岸边的钢铁洪流之中。
每一次吊装,都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警报与机械运转的轰鸣。
这声音,汇聚成一股撼动灵魂的交响乐,彻底碾碎了所有人的听觉。
舷梯缓缓放下,与一片平滑、坚硬的水泥地面稳稳接驳。
众人浑浑噩噩地走下舷梯。
他们抬头。
仰望着那些仿佛要刺破苍穹的建筑骨架,看着那些在高空中如同蝼蚁般忙碌的工人。
看着那些在地面上奔流不息的汽车。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渺小感,彻底淹没了他们。
吴封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他那被彻底掏空的身体。
“噗通!”
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他没有哭,也没有喊。`狐¢恋*闻-茓` ¢更/新′蕞¢全?
只是痴痴地仰望着那片钢铁森林,嘴唇哆嗦着,反复喃喃自语。
“非人力所能及……”
“非人力……”
“此乃神迹……神迹啊!”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敬畏。
他跪下的不是周文,也不是赵佶。
他跪下的,是眼前这股超越了他一生认知,足以开天辟地的伟力。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嗡鸣从天空传来。
一片巨大的阴影,迅速笼罩了众人。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架拥有八个巨大旋翼的黑色无人机,正从他们头顶轰鸣飞过。
无人机的腹下,吊着一个与码头上那些一模一样的巨大铁箱。
它飞得并不高,众人甚至能看清它身上闪烁的红色警示灯,以及那因为空气扰动而微微颤抖的金属外壳。
那是一种纯粹由力量与机械构成的飞行怪物。
它投下的阴影,精准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吴封,也扫过了呆立在原地的陈夫子。
陈夫子痴痴地站着。
他仰着头,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那架飞行巨兽,首到它消失在高楼的缝隙之间。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空洞。
仿佛在那片阴影掠过他身体的瞬间,他的魂魄,己经被那头钢铁巨兽彻底抽离,碾碎,然后随风飘散。
几名穿着干练的黑色轻薄夹克、内搭淡蓝色衬衫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们步伐沉稳,神情平静,仿佛对周围这惊天动地的景象早己司空见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