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刘文正提前派人送来的信件指引,马车在城内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处位于学政行辕附近,名为“翰林居”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这家客栈虽然门面不大,但门前车马稀少,显得格外清净雅致,显然不是寻常商旅所能居住的。
刘府派来提前打点一切的管事早己在客栈门口恭候多时。
一见马车抵达,便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陈教习,苏案首,一路辛苦,小的己经按照我家老爷的吩咐,在此处为您二位备下了最好的天字号院落,清净安稳,最宜温书歇息。”
他引着众人走进客栈,只见这客栈内部别有洞天。
三进的院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布置得如同江南园林一般。
苏明理与陈教习的院落位于最后进,独立成院,不仅有书房、卧房、会客厅,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环境极为清幽。
那两名护送原卷的书吏,也被安排在了相邻的院落,以便随时听候差遣。
安顿好一切之后,陈教习便对苏明理说道:“明理,今日我等一路劳顿,你且先好生歇息一番,养足精神。”
“明日一早,为师便陪同你,先去学政行辕投递名帖,拜见徐学政大人。”
一夜无话。
苏明理并没有因为即将面见一省学政泰斗而感到丝毫的紧张或失眠。
他心性坚韧,早己将所有的准备都做在了平日,此刻只需保持心境的平和,便是最好的应对。
他早早便歇下了,一夜安眠,养足了精神。
用过客栈送来的精致早点,师徒二人皆换上了一身最为得体的儒衫。
一切准备妥当,陈教习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己拟好的名帖,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苏明理准备呈上的“行卷”。
那里面,除了苏明理平日里的一些诗文习作之外,还巧妙地夹带着那篇由秦川血泪状纸改写而成的“策论”。
“明理,都准备好了吗?”陈教习最后确认道。
“回恩师,都己妥当。”苏明理平静地回答。
“好,那我们便出发吧。”
师徒二人,在刘府管事和两名护卫的陪同下,缓步走出了翰林居。
那两名河间府衙的书吏,则怀抱着那个紫檀木锦盒,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他们今日的任务,只是将原卷送到学政行辕,交由行辕的官员接收,并不会参与拜见。
学政行辕,坐落在省城一条极为清净的街道上。
门前没有县衙那般威严的石狮,也没有府衙那般高大的牌楼。
只有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以及门楣上悬挂着的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冀州提督学政”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门口站着几名身着青色公服、腰佩长刀的卫兵,神情肃穆,不怒自威,彰显着此地非同寻常的地位。
陈教习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
他将手中的名帖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门口的一名卫兵,并低声说明了来意。
“这位军爷,我等乃是河间府清河县学子苏明理及其恩师,奉学政大人谕令,前来拜见,还望军爷通传一声。”
那卫兵面无表情地接过名帖,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着“清河县童生苏明理,业师陈敬之,拜谒学政徐大人”,便转身将名帖递给了门内的一名青衣小帽的门子。
那门子接过名帖,并未立刻进去通报,而是上下打量了陈教习和苏明理几眼。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倨傲,不咸不淡地说道:“学政大人公务繁忙,岂是说见就能见的?你们且在门外候着,待我进去问过管事老爷再说。”
说罢,便慢悠悠地转身走进了大门之内。
陈教习见状,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沉。
他知道,这便是所谓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这些大人物府上的门子,往往最是会看人下菜碟,刁难拜访之人。
他虽然心中有些不悦,却也不敢发作,只能拉着苏明理,在门外的石阶下静静等候。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日头渐渐升高,街道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苏明理与陈教习依旧静立在门外,那门子却迟迟没有出来。
陈教习的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也愈发焦虑起来。
他担心若是耽搁太久,错过了学政大人召见的时辰,那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