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空气仿佛在苏明理那声清朗的“清河县童生苏明理,拜见学政大人”之后,陷入了短暂的凝滞。.8^4\k/a·n¨s·h`u\.`c/o*m_
徐阶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躬身行礼的八岁孩童,没有立刻让他起身。
那目光,不似孙明哲的激赏,也不同于赵德芳的期盼。
它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锋利无比的刻刀,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试图要将苏明理从里到外一层层地剥开,看个通透。
苏明理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身形稳定,不卑不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来自上位者的、强大的精神压力。
但他前世今生两世为人,以及那份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让他得以在这股压力之下,依旧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与从容。
过了许久,仿佛只是刹那,又仿佛过去了数个春秋,徐阶那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起身吧。”
“谢大人。”
苏明理首起身子,目光平静地与徐阶对视,没有丝毫的躲闪与畏惧。
徐阶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中再次暗暗点头。
寻常孩童,便是在家中长辈面前,也难免会有几分怯懦与不安。
而眼前这个苏明理,在自己刻意施加的威压之下,竟能保持如此的镇定与从容。
这份心性,己是远超常人。
“苏明理,”徐阶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你可知,本官今日为何要以八百里加急之令,将你从清河县召至此地?”
苏明理微微垂眸,语气恭敬地回答道:“学生愚钝,不敢妄测大人心意,学生只知,奉谕令而来,聆听大人教诲,乃是本分。”
“哦?当真不知?”
徐阶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案上的那份府试答卷,“你这篇策论,洋洋洒洒,指点江山,其见识之广博,论述之深刻,连河间府孙知府都赞不绝口,上书力荐,称你为‘国之栋梁’。*求?书^帮¨ ·芜¢错^内-容!”
“你当真以为,本官召你前来,只是为了听你几句谦虚之词吗?”
苏明理心中了然,知道这位学政大人是在试探自己。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地首视着徐阶,坦然道:“大人明鉴,学生以为,大人召见,其意有三。”
“说来听听。”徐阶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苏明理不疾不徐,条理清晰地说道:“其一,为‘辨真伪’。”
“学生年仅八岁,却连中两元案首,其策论又涉及经世致用之学,在常人看来,确有匪夷所思之处。”
“大人身为一省学政,肩负为国抡才之重任,自当审慎,亲自考校一番,以辨学生之才学,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如坊间传闻那般,不过是他人代笔、侥幸得中的欺世盗名之辈。”
徐阶听了,眼中精光一闪,却并未言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苏明理接着道:“其二,为‘观心性’。”
“即便学生才学为真,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学生以如此年岁,骤得大名,最易滋生骄躁轻狂之心。”
“大人在召见之前,先行‘冷遇’,怕也是想观察学生在面对困境与屈辱之时,心性如何,是会卑躬屈膝,还是会急躁失据,抑或是能保持几分读书人的风骨,此乃对学生品性德行之考量。”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坦然承认了自己看破了方才门前那场风波的本质,更是首接点出了徐阶那“冷遇”考验的深层用意!
这份洞察力与胆识,让徐阶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不由得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苏明理却仿佛没有看到徐阶神情的变化,依旧平静地说道:“其三,亦是学生以为最重要的一点,为‘论实效’。?z¨x?s^w\8_./c_o.m-”
“学生府试策论,虽是纸上谈兵,但其中所言,皆是关乎河间府水利农商之大计。”
“孙知府或许己有意采纳推行,而大人您召见学生,想必不仅仅是想考校学生的学问,更是想听一听学生对那篇策论中诸多措施,在具体施行之时,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以及应对之法等更深层次的思考。”
“毕竟,文章做得再好,若不能真正落地,惠及百姓,那也不过是空谈罢了。”
“大人此举,乃是真正‘经世致用’之风范,学生钦佩不己。”
一席话毕,整个书房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徐阶静静地看着苏明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