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深冬,广宗城被铅云压得喘不过气。+看·书¢君· ′追′蕞.芯!章·踕^漳水河面凝结着黑紫色的冰层,夹杂着碎冰的河水呜咽着冲刷河岸,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血战哀鸣。张角裹着浸透草药的绷带,由亲卫抬着登上斑驳的瞭望楼,腐肉的气息混着艾草烟熏,在寒风中愈发刺鼻。他望着远处如潮水漫涌的联军旌旗——袁绍的玄色战旗绣着狰狞的袁氏图腾,曹操的青州兵铁甲如林,董卓的西凉铁骑扬起的沙尘遮蔽了半边天空。
"报!东南防线被孙坚的江东水师突破!"亲卫的嘶吼被震天战鼓碾碎。张角的瞳孔微微收缩,望见城下那艘高耸的楼船,"孙"字大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记忆突然闪回半月前的深夜,探马来报孙坚之子孙策率八百死士突袭乌巢粮仓,冲天火光将夜空染成血色。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残破的符袋,那里装着最后一张写有"黄天当立"的符纸,墨迹早己被岁月晕染得模糊不清。
战鼓声骤然密集,联军的霹雳车率先发动。巨大的石弹破空而来,砸在城墙上发出闷雷般的轰鸣。砖石崩裂的碎屑划过张角的脸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城墙下的惨状——那些曾与他同吃同住的黄巾力士,此刻被巨石碾成肉泥,特制的玄铁甲胄扭曲变形,露出下面青紫的肌肤。~比?奇,中\雯?王. ′首?发.他想起三年前在陈留军械库的场景,铁匠们挥汗如雨锻造铠甲,战士们抚摸着崭新的甲胄,眼中闪烁着对太平世道的憧憬,如今却要穿着这些象征希望的战甲,迎接死亡的降临。
"放箭!"张角的嘶吼撕裂喉咙,带出血丝。城头万箭齐发,却如暴雨坠地,撞在汉军的盾牌阵上只发出沉闷的回响。他的目光扫过战场左翼,看见刘备的军队正在集结。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寒光凛冽,张飞的丈八蛇矛挑起黄巾军士卒的躯体,鲜血溅在二人的玄色披风上,宛如绽开的红梅。张角的思绪突然飘回临清村,那个饿死在他怀中的老妪,枯瘦的手指最后一次抓住他的衣袖,仿佛在质问:这就是你承诺的太平世道?
正午时分,太阳被乌云彻底吞噬。联军发动总攻的号角撕破天际,董卓的铁骑如黑色洪流冲破东门,铁蹄踏碎冰层的声响混着惨叫,令人毛骨悚然。袁绍的先登死士架起云梯攀爬城墙,盾牌碰撞声、箭矢破空声、兵刃相击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张角被亲卫护着退入内城,转过巷口时,迎面撞见了曹操率领的青州兵。
曹操骑着黑马立在巷口,手中宝剑泛着冷光:"张角,你可还记得当年临清村的惨状?"
张角抹去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曹孟德,你以为杀了我,这吃人的世道就能改变?看看你身后的士兵,他们的家人是否也在忍饥挨饿?"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上厮杀的人群,黄巾军的黄布头巾与汉军的玄色衣甲混成一片血海,分不清谁是谁非。/6/1-墈′书/旺~ *哽+欣?蕞+哙·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呼喊声穿透了厮杀声——是张梁!是张宝!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他背着药箱游走乡间,在太行山深处的破庙里遇见了张梁和张宝。张梁是个沉默寡言的樵夫,却有着一身惊人的力气;张宝是个机灵的猎户,箭术百发百中。三人在斑驳的山神像前结拜,歃血为盟时,张宝曾拍着胸脯说:"大哥,咱们学医只能救几个人,但若能改天换地,定能救下万千苍生!"这句话,成了太平道最初的火种。
"二弟!三弟!"张角不顾伤口剧痛,奋力向前爬去。他的道袍早己被鲜血浸透,沾满泥土和碎草,却依然固执地向着那虚幻的声音前进。城楼下,厮杀的士兵们看着这个疯魔般的男人,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兵刃,仿佛被某种力量震慑。
终于,张角爬上了城楼。寒风呼啸,吹得他几欲站立不稳。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天空。恍惚间,他看见张梁和张宝站在漫天黄巾大旗之下,一如当年结拜时的模样。张梁扛着开山斧,张宝背着雕花弓,二人对他露出温暖的笑容,向他伸出手。远处,洛阳的方向传来隐隐的钟鸣,那是汉室庆祝胜利的钟声。
"苍天己死...黄天..."最后一个"立"字被涌出的鲜血呛住,张角的身体缓缓前倾,从城楼坠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数画面在他眼前闪过:临清村饿死的老妪、阿牛绝望的哭喊、破庙中死去的孕妇,还有那些跟着他揭竿而起的百姓们。他不后悔。就算这把火最终熄灭,至少它曾照亮过这个黑暗的世道,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听到了底层百姓的呐喊。
张角的尸体坠落在广宗城头,他的道冠滚落一旁,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