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若惊,大理寺因此名声转好。
除了大理寺受益,郭牧的民望不出所料攀上新高峰,并且因审案及救大理寺卿有功,短短十数日便又进爵为子,成子爵法吏,风头丝毫不亚于大理寺卿。与上述二者相对,刑部与安国公被百姓骂惨,声名大跌,对安国公不利的流言四起,刑部亦受波及。就在此时,刑部侍郎卫儆抛却自尊,领一帮刑部官吏挨家挨户给百姓磕头认错,承诺会整改刑部,往后一心为民,倒是让刑部民望稍有回升。安国公本想有样学样,可惜大理寺突然请上,欲在罗梁等人行刑结束后于大理寺立即三堂会审安国公,叫安国公没心思糊弄百姓,不得不赶紧一边准备对付大审,一边加急寻找金山。转眼间,定案提冤日已过。所谓提冤日,即是为避免冤假错案,每一案结后皆有七日可申冤。只消有一人肯为凶犯申冤,有理有据即可让定案重新待审,若无理取闹则申冤者获罪。 七月十日,罗梁与袁缤将于午时游街示众,于午时三刻在菜市口斩首儆众。秦京已有多年无此曝刑,若非为了儆诫那些暗地里拐卖女子少童者,以及某些仗势欺人的贪恶官吏,周霖一般不会选择让血腥污了百姓之目,助长残暴之风。奈何有时不杀鸡儆猴,猴永远不知底线何在,不知“收敛”二字如何写,恐怕某些人仍想着等风头过去重建官闾。不知一会儿刑毕,他们可会心中藏惧?此次监斩官出身刑部,之所以让刑部操刀,是因为大理寺好不容易在百姓心中留下些好印象,若很快就与残暴狠戾联系在一起,未免有种白忙一场之感。于是秦帝将监斩一事交给刑部,正好让刑部戴罪立功,刑部不得拒。将至午时,周霖着一身便装,独自向菜市口走去,彼时已有乌泱泱的人群集聚,议论纷纷。实不知百姓何故热衷于看犯人被斩首,明明见证死亡算不得什么好事。“唉,也就这时候觉得活着真好。”忽有一声感叹落于耳边,周霖凝思,倒莫名理解了一二分。他并未往深处去,且收敛气息,隐没在人群的末尾,勉强能看见远处细小如豆粒的刽子手。很快,囚车在刑部官差的看押下缓缓驶来,囚车上两个戴着枷的犯人神色大相迳庭,一个平静放松,一个惊恐绝望。惊恐者佝偻着身躯,全全是不敢擡头,而平静者昂首挺胸,竟平添几分豪气。罗梁大大方方扫视四周,轻易捕捉一道身影。他与他四目相对,无声似有声。罗梁想起周霖借郭牧之口道出的回答——“即便真有那一日,舍生之人怕也不会减少。不过,能对步入死地者伸出援手之人应是会不少”。罗梁不禁轻轻一笑,以眼神询问周霖:不去施以援手吗?对此,周霖闭目,无声答之:不必,有些恶逃得过法,却逃不过因果报应。“多谢。”微风中惟这二字飘飘荡荡。与此同时,拂烟楼内。二十九个醉意熏熏的人在此寻欢作乐。梅姨招呼着姑娘们作陪,又叫杂役去拿来好酒款待众人。若是曾在四年前于拂烟楼做事者八成会有所察之,此间作乐二十九人便是当初于大庭广众之下轮番奸.辱罗淑者。他们有的依旧常常光顾拂烟楼,有的娶了妻之后有所收敛,已许久未至,但不论是常来还是不常来,今日皆被梅姨请到拂烟楼吃别席。“梅姨,你说你好不容易在秦京扎稳脚跟,何故要走呢?”一醉客问道。不错,今日是梅姨辞别,她将要离开秦京。梅姨笑笑,笑中似有不舍,她说:“因为留不得了,人呐终究要为自己所作所为承担后果,倘若自己不担着就要累及亲属,亲属何错?不过被牵连,不幸罢了。好在还有机会……”“哈哈哈,梅姨也伤春悲秋了。要我说,什么错不错,担不担的,自己个儿高兴就得了,管那些作甚,大伙儿说是不是啊?”“就是就是!”迎来一片附和。梅姨敛去笑意,叹息低喃:“报应啊。”没人听见她的自语,又恰巧酒香飘至,便更无人在乎梅姨如何。就看这些披着人皮的东西争抢那一坛美酒,仿佛是一群饿鬼扑抢那一碗粪食,人间至丑。梅姨不再看,转身上了楼去,未止,迳直爬上屋顶。立于屋顶远眺,好似能看到菜市口,黑压压一片,不知他是何心情?她笑语:“三刻尚未至,梅姨在此遂君之愿,望君莫出尔反尔。玉儿,娘不在了,要照顾好自己,来日嫁个好人家,莫归秦京。”话音落,阖双目。泪珠散,风声幽。不知谁在低吟,仇乎?怨乎?左右今日一别,再无仇怨。来日一身纯净,不染风尘。“呼——”一阵风过,一地“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