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营的军士在号令下迅速集结,铁甲摩擦,队列整肃,却压不住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死寂。′s′y?w?b+o~o!k..,c,o*m_每个人都听到了杨燕和张奇的对话,那道“送死的命令”像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脖颈上。
杨燕站在队列前,一言不发。她不需要动员,也不需要解释。这些跟着她出生入死的袍泽,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但此刻,她却不知该如何下达这第一道走向死亡的指令。
就在这时,张奇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林爽,还有一队亲兵,推着十几辆盖着厚重油布的板车。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咕噜声,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众人的心口。
“杨将军,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张奇停在杨燕面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校场。
他没有去看杨燕,而是直接面向破晓营全军。
“你们一定在想,这是一条死路。”张奇开口,没有安抚,没有鼓动,只有陈述。“你们想得没错。但你们不好奇,我是如何得知北狄分兵的吗?”
无人应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截获了他们的鹰讯。”张奇抛出一个惊人的消息,“还抓了一个活口。他们的目标不是沿途的村镇,而是三百里外的云州仓。那里,囤积着整个北境前线未来三个月的粮草。”
这个消息比“绕后袭扰”更具冲击力。云州仓一旦被烧,燕回关不攻自破。所有人都会在这里活活饿死。\看_书+屋?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所以,你们的任务不是去送死。”张-奇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你们是去行刑的。”
他猛地一挥手,亲兵们掀开了板车上的油布。
油布下,不是杨燕要的火油,而是一具具崭新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强弩。弩身比寻常的军弩要长,结构更为复杂,上面缠绕着紧实的兽筋和钢弦。
“神臂连弩。”张奇吐出四个字,“一百五十步内,可洞穿北狄人的皮甲。有效射程,超过他们骑弓一倍有余。”
军士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一百五十步!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北狄骑兵的箭雨够到自己之前,就对敌人进行毁灭性的打击。
“你们的任务,是利用机动力和射程优势,不断袭扰、猎杀他们的斥候、传令兵、以及掉队的小股部队。把他们变成聋子,变成瞎子。”张奇走到一架神臂连弩前,用手指敲了敲坚实的弩臂。“你们不是去和他们决战,是去放他们的血。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这番话,让破晓营的军士们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这不是蛮干,这是一场有计划的猎杀。求死的悲壮,被求生的技巧所取代。
杨燕的心也落回了原处。她看着张奇,这个男人,总是在你最绝望的时候,给你一把淬了毒的刀。能杀人,也能割伤自己。
“除了猎杀,你们还有第二个任务。”张奇话锋一转,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浇上了一盆冰水。_k?a.n?s_h`u,p¨u\.*c~o·m¨“坚壁清野。”
这两个字一出,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你们必须赶在北狄偏师的前面。”张奇的声音变得冷酷,“清空沿途所有村庄的百姓,带不走的粮食、草料、房舍,一律烧毁。我需要你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让北狄人的战马啃不到一根草,让他们的大军找不到一粒米。”
“你放屁!”
一个粗犷的声音炸响。一名满脸虬髯的老兵排众而出,他肩上的甲片因为激动而颤抖。他是破晓营的都伯,名叫王老刀,是跟着杨燕父亲打过仗的老卒。
“张将军!我们是边军!是守着大好河山的兵!不是去烧自己人房子的贼!”王老刀双目赤红,指着张奇,“让我去砍北狄杂碎的脑袋,我王老刀眉头不皱一下!但你让我去逼着乡亲们背井离乡,再放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家?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张奇的回答斩钉截铁。
“那跟北狄人有什么区别!”王老刀怒吼,“他们的家园被我们自己人烧了,他们要恨,是恨北狄人,还是恨我们这些举着火把的兵?”
这句质问,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军士的心上。他们中的许多人,就来自南方的村庄。让他们亲手将那里化为焦土,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区别在于,房子烧了可以再建,地烧了可以再种。”张奇迎着王老刀的怒火,一字一顿,“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是被我们赶走活命,还是被北狄人屠戮一空,掠为奴隶。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