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烦躁地挥挥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硬着头皮推开了沉重的殿门。
门外,那个报信的小太监还跪在冰冷的汉白玉地砖上,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看到太子出来,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
朱标看也没看他,大步流星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在他金线密织的蟒袍上,反射出耀眼却冰冷的光。王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穿过重重宫阙,走过长长的、空旷得让人心慌的回廊。每一步,朱标都觉得脚下发飘,脑子里乱糟糟的。宁儿失忆下嫁生子的惊天秘闻,母后字字泣血的叮嘱,父皇那令人窒息的召见和质问…还有那摊刺目的血迹和碎瓷…各种念头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疯狂旋转,搅得他头痛欲裂,心乱如麻。
父皇会怎么问?
自己该怎么答?
承认盛怒之下摔了御赐之物?为什么怒?因为…因为什么?
静儿的事…能说吗?母后严令不得张扬…
巨大的压力像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朱标肩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那身代表储君尊荣的蟒袍,此刻却像一副沉重的枷锁。
就在他心乱如麻、脚步沉重地转过一道高大的朱红宫墙时——
“太子殿下留步!”
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突兀地在侧前方的回廊转角响起。
朱标脚步猛地一顿,心头一凛,循声望去。
只见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同时也是当朝文臣之首的李善长,正身着仙鹤补子的绯红一品官袍,手持象牙笏板,由两名青衣小吏簇拥着,从另一条岔道上缓缓走来。这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臣,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不易察觉的探究,定定地看着脸色苍白、行色匆匆的朱标。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善长走到近前,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动作一丝不苟,挑不出半点错处。只是那微微抬起的眼皮下,精光闪烁的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朱标苍白的脸、裹着帕子的手,还有那明显心神不宁的神态上,飞快地扫了几个来回。
朱标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