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了那副精明管事的面孔,笑着对唐云说:“唐老板爽快!这买卖,成了!”
唐云陪着笑,目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扫过陈员外那只习惯性摸向左手拇指的手。那地方,皮肤颜色明显比周围浅一些,形成一个模糊的、圆环形的印痕。像是…长期戴着某种扳指类的东西,刚刚摘下不久留下的压痕。
扳指…
唐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员外您坐!坐!喝口水!老王他们手脚慢,您别见怪!对了,员外您从金陵城大老远来,一路辛苦,要不…今晚就在咱这小地方将就一宿?虽然简陋,但收拾收拾,还能住人!”
陈员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缺,摆摆手:“唐老板好意心领了。只是我们还要赶去下一个地方收些山货,就不多叨扰了。等称好货,结清银钱,我们即刻启程。”
“哦哦,那…那行!”唐云连连点头,心里却愈发肯定:不敢留!他们不敢在这里久留!
就在这时,作坊那扇破旧的木窗棂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猛地缩了回去。
是阿英。
她不知何时抱着小鱼,悄悄挪到了作坊侧面那扇小小的、蒙着破麻纸的窗户下。透过麻纸的破洞,她看到了作坊里的一切。
当陈员外习惯性地摸向左手拇指,露出那个模糊的扳指压痕时,阿英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记忆!
那个印痕!她认得!
那是…那是宫廷侍卫佩戴制式扳指留下的印记!绝不会错!在她模糊又充满恐惧的梦境碎片里,那些追杀的、冰冷的面孔手上,都有这样的扳指!那个领头的人,就戴着这样一枚冰冷的玉扳指!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怀里的唐小鱼似乎被母亲骤然收紧的手臂勒得有些不舒服,小嘴一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哭声,在作坊里略显嘈杂的背景音中并不算特别响亮,却像一根尖锐的针,猛地刺破了某种刻意维持的平静!
钱贵和陈员外几乎是同时,目光如电般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扇破旧的窗户!动作之快,眼神之凌厉,完全没了之前商人的和气与精明,只剩下一种训练有素的警觉!
唐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窗户,用自己不算宽阔的身体尽量挡住钱贵和陈员外的视线,同时脸上堆起一个更加夸张的、带着歉意和尴尬的笑容:“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吓着员外和钱管事了吧?是我家那婆娘!抱着孩子呢!肯定是孩子饿了闹腾!乡下婆娘,没见过世面,让两位见笑了!见笑了!”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暗暗给王猛使了个眼色。王猛也反应过来了,立刻大声吆喝起来:“小栓!狗子!你们几个手脚麻利点!别磨蹭!没看见贵客等着呢吗?!” 他故意用大嗓门和指挥人的动静,试图掩盖窗后的哭声和那瞬间的凝滞。
钱贵和陈员外的目光在唐云那张写满“歉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扇再无动静的破窗户。钱贵脸上的警觉迅速褪去,重新换上那种职业化的精明笑容:“呵呵,无妨无妨。稚子啼哭,天伦之乐嘛。” 只是那笑容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陈员外也恢复了那副面团似的和气笑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他盘着核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左手拇指根部的那个浅浅印痕。
作坊里,搬烟丝、称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仿佛刚才那一声婴儿啼哭和瞬间的凝滞,给这看似顺利的交易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唐云陪着笑,嘴里应付着钱贵关于烟丝储存、运输的问询,心里却像压了块千斤巨石。他眼角的余光,死死锁着那扇破旧的窗户,恨不能穿透那层薄薄的麻纸,看到阿英此刻惊恐的脸。
他知道,麻烦,这次是真的找上门了。而且来势汹汹,远不是县衙里那几个小吏能比的。这从天而降的“贵人”,送的哪里是银票,分明是催命符!
秤砣砸在秤杆上的声音沉闷地响着,一捆捆上好的“薄荷冰爽”被搬上了陈员外带来的青骡大车。钱贵点出厚厚一叠簇新的宝钞,又拿出几锭亮闪闪的小银锞子,放在作坊那张瘸了腿、垫着块砖头才勉强放平的破木桌上。
“唐老板,点一点,货银两讫。”钱贵的声音依旧客气,带着完成一桩大买卖的轻松。
唐云看着那堆钱,心里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冰冷的沉重。他胡乱地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