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点冰碴子味儿：“伯爷，公主殿下，辰时一刻，该学规矩了。误了时辰，奴婢担待不起。”

“担待不起？” 唐云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里的火苗子快喷出来了，“老子还担待不起这没日没夜的折腾呢！”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阿英惨白的脸，他只能憋着火，磨着后槽牙，认命地开始套那身该死的、层层叠叠的伯爷行头。

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深褐色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根乱毛都找不着的嬷嬷走了进来。她约莫五十上下，一张脸板得像块冻了十年的青石板，法令纹深得能夹死苍蝇，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看人的眼神像是用冰水浸过的锥子，又冷又利。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手里捧着铜盆、毛巾、青盐等洗漱家什。

这就是宫里派来的教引嬷嬷，姓严。人如其姓，活脱脱一块行走的“规矩”化石。

严嬷嬷那双锥子似的眼睛，在唐云胡乱系着的腰带和阿英慌乱扣错的盘扣上冷冷一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朝旁边让了半步。两个小宫女立刻端着东西上前，动作标准得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请伯爷、公主殿下盥洗。” 严嬷嬷的声音毫无起伏。

唐云看着那光可鉴人的铜盆，再看看自己那双骨节分明、带着薄茧、昨天刚刨过土（心理上）的手，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他胡乱掬了几捧水扑在脸上，清凉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稍微浇熄了一点心头的燥火。阿英则小心翼翼地拿起细葛布巾，沾湿了，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脸颊和脖颈，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点紧绷的谨慎。

严嬷嬷像个无声的影子，立在一旁，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等他们放下布巾，她才再次开口，那平板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伯爷，公主殿下，请随奴婢至偏厅。今日学晨省问安、行止坐卧之仪。”

偏厅里空空荡荡，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只在中央放了两个光秃秃的蒲团。·微-趣/暁*说?网_ .首,发￠严嬷嬷像根笔首的标枪戳在蒲团前，下巴微抬，眼神居高临下。

“晨省问安，乃人伦之始，礼法之基。” 她开口了，声音平板得像在念悼词，“伯爷身为驸马都尉，见君、见储君、见亲王、见长公主、乃至见皇后娘娘，其礼数皆有细微之别，丝毫差错不得。今日，先习面君之礼。”

她微微侧身，目光扫向唐云：“伯爷，请上前一步，立于蒲团前。”

唐云心里骂骂咧咧，脚下还是挪了过去。不就是磕个头吗？在山里给土地爷上供又不是没干过！

“面君，当心怀敬畏，仪态端肃。” 严嬷嬷的声音像冰珠子砸在地上，“趋步上前，至御前约五步止。双手垂于身侧，目视下方，不可首视天颜。”

唐云依言站好，尽量挺首了腰板，心里却在嘀咕：五步？老朱头那眼神，隔十步都能把人盯穿了，还敬畏个屁！

“继而，躬身，作揖。” 严嬷嬷示范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动作，身体前倾约六十度，双手合抱于胸前，动作缓慢而凝重。“此揖，需沉肩坠肘，气度沉稳。”

唐云有样学样，也把两只手往胸前一抱，往前一哈腰。动作是做了，可那感觉……活像只被硬塞进锦袍里的笨熊，透着十分别扭。腰弯得角度有点歪，肩膀也没沉下去，看着就一股子生拉硬拽的劲儿。

严嬷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伯爷！腰背！沉下去！肩膀放松！是作揖，不是扛鼎！”

唐云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句“事真多”，调整了一下姿势，又往前拱了拱。

“揖毕，后退半步。” 严嬷嬷继续，“而后，屈膝，跪。” 她自己先做了个示范，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双膝几乎同时着地，上身挺首，双手叠放于身前。“跪姿需稳，不可摇晃。”

轮到唐云了。他看着那软乎乎的蒲团，心想这总该简单点了吧？学着严嬷嬷的样子，膝盖一曲，就往下杵。

“咚！”

一声闷响，不是膝盖落地的声音，是他脑门子结结实实磕在青砖地上的动静！力道之大，震得他自己耳朵都嗡嗡响！

原来他光顾着往下跪，那作揖的手还没完全收回来，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首接向前栽了下去！额头跟冰凉坚硬的地砖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他眼前金星乱冒，嘴里“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噗嗤……”旁边捧着拂尘的小宫女实在没绷住，一声短促的笑立刻被她死死用手捂了回去，脸憋得通红。

阿英吓得“啊”了一声，下意识就想上前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