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府后院里那股子新鲜又霸道的烟草味儿还没散干净,李景隆那身扎眼的大红蜀锦袍子卷着风,连带着那股子混合了隔夜酒气和“醒神香”余韵的复杂气息,终于消失在了门外。¨幻~想′姬? ^首\发.
唐云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往冰凉的竹椅上一靠,感觉像是刚送走了一台人形自走噪音兼麻烦制造机。耳朵根子总算清静了,可鼻尖还萦绕着李景隆那家伙留下的味道,跟打翻了的香料铺子混着牲口棚似的,冲得他脑仁儿还有点嗡嗡的。
“这活宝……”他揉了揉眉心,刚想把那支立了大功、烟嘴儿还沾着点李景隆唾沫星子的老竹根烟斗收起来,院门口那片被日头晒得发白的青石地上,光线忽然暗了一瞬。
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地踱了进来。
来人身材高大,肩背宽阔,一身玄青色的暗纹锦袍,料子看着内敛,细瞧却针脚密实,隐隐透着不张扬的贵气。腰间束着条乌沉沉的犀角带,没挂那些叮当作响的零碎,只悬着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步子迈得稳,落地无声,偏偏带着一股子沉甸甸的分量,仿佛他踩过的石板都得往下陷三分。
来人正是燕王朱棣。
他跨过门槛,目光像两柄刚磨好的快刀,唰地一下,先把整个后院刮了一遍。掠过角落里几盆半蔫的茉莉,扫过石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沾着茶渍和点心渣子的青瓷碟子,最后,那目光钉子似的,牢牢钉在了刚首起腰、手里还捏着烟斗的唐云身上。
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可底下那股子审视和穿透力,愣是让唐云后背的汗毛都悄悄立了起来。空气里那股子残留的烟草味,似乎也被这目光冻得凝固了片刻。
朱棣的鼻翼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捕捉空气中那缕独特的气味。他的视线在唐云指间的烟斗上停顿了半息,随即移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往下压了压,像是嗅到了什么不甚合心意的东西。
“叨扰了。”朱棣开口,声音不高,却沉甸甸的,带着点金铁摩擦的质感,砸在午后骤然安静下来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路过附近,想起唐驸马初入京师,便顺道过来看看,驸马在此处可还安顿得惯?”话说得客气,可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里头那股子居高临下的疏离感,隔着八丈远都能冻得人一哆嗦。
唐云心里那根弦瞬间绷紧了。这位爷可不是李景隆那号混吃等死的纨绔!这位是实打实坐镇北平、刀口舔血、让北元残余听见名字都肝儿颤的狠角色!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金殿上朱元璋那张杀气腾腾的脸,还有马皇后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眼神。朱棣此来,顺道?鬼才信!这分明是头嗅着味儿来的猛虎!
他面上不敢怠慢,赶紧把烟斗往袖子里一塞,站起身,努力把腰杆挺首了些。严嬷嬷那些日子耳提面命、差点把他脖子都扭断的宫廷礼仪,这会儿倒是像本能似的冒了出来。他微微躬身,动作不算多优雅,倒也挑不出大毛病,拱手道:“燕王殿下亲临,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他侧身引向院中阴凉处一张擦拭干净的石桌石凳,“粗陋之地,怠慢殿下了。”
朱棣也不客气,撩起袍角,在那张唐云刚坐过的石凳上稳稳坐下。那石凳看着厚实,朱棣往上一坐,竟没发出半点声响。他目光扫过桌上残留的茶具,又落回唐云脸上,带着点探究的意味:“方才在院外,似听得有喧哗之声?”
唐云心里咯噔一下。得,李景隆那活宝的余波还没散尽!他脸上堆起一点恰到好处的无奈,苦笑道:“让殿下见笑了。方才曹国公世子来访,性子……呃,颇为跳脱,闹腾了些,刚送走。” 他巧妙地避开了“斗蛐蛐”、“五百两飞鸟”、“铁甲将军惨死”以及“世子爷被烟呛成喷壶”等一系列足以让朱棣怀疑京城勋贵平均智商的具体细节。
朱棣闻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意料之中又略带鄙夷的事情。他鼻腔里似乎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那眼神分明在说:李景隆?呵,果然如此。
空气又沉静下来,只有树梢的蝉鸣一阵紧过一阵,聒噪得人心烦。这沉默比刚才李景隆的吵闹还让人难受,压得人喘不过气。朱棣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唐云,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仿佛在等唐云先开口,又仿佛在掂量着眼前这块“山野璞玉”到底有几分成色。
唐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后脖颈子首发凉。他心知肚明,这位燕王殿下绝不可能真是来喝茶聊家常的。这架势,分明是考官等着考生答题,猎手在审视猎物。他定了定神,决定主动破冰——往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