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斗,凑近书案,指着那几张新式地图:“国公爷,刚才说到北边那些鞑鞑子,跟泥鳅鳅似的难抓。您看,要是咱们的斥候兄弟,都配上这种带等高线、标准图例和比例尺的精准地图……” 他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图上比划着,“发现敌踪,不光能报个‘北边山沟里’,还能精确报出在哪个山头、哪条等高线附近!再配上这比例尺,距离误差能控制在百丈之内!后方派兵围堵还是炮火覆盖,是不是就更有准头了?”
徐达吐出一口烟,没刚才那么抗拒了。他盯着地图上弯弯曲曲的等高线,手指在上面滑动:“嗯……若真能如此,斥候之功,当增三成!” 他又瞥了一眼那简易急救包,“此物配发至什长,确能多救些儿郎性命。”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青瓷酒瓶上,眼神变得郑重,“此酒……你叫它‘高度提纯酒’?清创之法,闻所未闻,但细想之下,确合情理。若真能大幅减少伤兵溃烂发热……” 他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分量,唐云懂。
“必须能!”唐云拍着胸脯保证,“国公爷您找人试!找狗试!找人试都行!效果不好,您拿这烟锅子抽我!”
徐达看着唐云信誓旦旦的样子,又吸了口烟,感受着那股奇特的放松感在西肢百骸蔓延,连日督军的疲惫似乎真的消减了不少。他再看向书案上那几样东西——精准的军用地图、保命的急救包、神奇的高度酒,还有手里这提神解乏的烟锅子。
烟雾缭绕里,徐达那张向来严肃板正的脸上,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扯了一下,虽然弧度很小,但确实是一个笑容。他拿起烟锅,对着唐云的方向虚点了点,声音比之前温和了不止一点半点,甚至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亲近:
“好小子!唐云……老夫叫你一声唐小友,不算托大吧?你这些‘小玩意儿’,件件戳在军旅的痛点上!心思之巧,老夫……服气!尤其是这图法和这酒,实乃军旅急需之物!今日登门,这份礼,老夫承情了!”
他拿起那个青瓷酒瓶,拔开塞子,这次没嫌气味冲,反而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一种近乎于“捡到宝”的神情。“此物,老夫会即刻着人试用于伤兵营!若真如你所言……” 徐达顿了顿,看向唐云,眼神灼灼,“唐小友,你于我大明将士,功德无量!”
“唐小友”三个字一出,书房里那点残余的疏离感彻底烟消云散。徐达身后的亲兵王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能让国公爷称一声“小友”的,满朝文武能有几个?
唐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笑成一朵菊花:“哎!国公爷您太客气了!叫小唐就行!有用就好,有用就好!以后有啥好点子,我还给您送来!”
徐达哈哈一笑,笑声爽朗,震得房梁上的灰似乎都簌簌落下几粒:“好!老夫就等着你的‘好点子’!来,满上!”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显然不是让唐云倒酒),自己则拿起烟锅,跟唐云手里的一碰,“以烟代酒!干了!”
两只烟锅轻轻一碰,黄铜与老竹根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烟袅袅,带着焦香和高度酒的辛辣余味,在魏国公府的书房里弥漫开来,暖融融的。一个是大明军神,一个是山野驸马,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在这吞云吐雾间,因着几件看似粗陋却首指要害的“小玩意儿”,结下了一段忘年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