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往那儿一杵,福泰记的胖掌柜当场就吓软了腿。哪还敢狡辩,哭爹喊娘地承认了以次充好、虚抬价格,不但吐出了所有差价八十多两银子,还额外赔了二十两“压惊钱”,只求别惊动官府。
“呸!黑心烂肺的东西!再敢坑人,老子拆了你铺子!”李景隆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腰杆瞬间挺首了,冲着面如死灰的胖掌柜狠狠啐了一口,这才觉得胸中那口恶气出了大半。
他颠颠儿地跑到唐云跟前,把银子递过去:“唐哥!还是你厉害!给!拿着!要不是你,兄弟这回真得脱层皮!”
唐云没接银子,只从他鼓鼓囊囊的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掂了掂,揣进自己兜里:“行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压棺材本儿吧。赶紧的,把这赔罪的银子给内宫监那老阉货送去,堵住他的嘴。再跑趟油行,按市价买一批真真正正的一等苏合清油,麻利儿给人送去!这事儿就算平了。”
“哎!明白!这就去!”李景隆答应得飞快,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他看看天色,日头己经开始西斜了,心里又有点着急,“唐哥,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送油?我怕那老阉货再刁难……”
“滚蛋!”唐云笑骂,“老子还得回格物院盯着那‘铁驴’呢!屁大点事都搞不定,要你何用?赶紧滚!”
李景隆嘿嘿一笑,不敢再磨叽,招呼着车夫和家丁,押着刚买的上好清油,还有那包赔罪的银子,兴冲冲地往皇城方向赶。他心里还琢磨着:今天虽然栽了跟头,但银子追回来了,油也买对了,唐哥还帮了大忙……嗯,也不算太亏?这心情一放松,脑子里的水又开始晃荡了。
他瞅着前面熟悉的街道,心里盘算:“从这儿到东华门,走朱雀大街是官道,得绕老大一圈……抄近路!走帽儿胡同穿过去,能省小半个时辰呢!省下时间,没准还能赶上去‘闻香楼’喝两杯……” 省钱省时间,这念头一起,李景隆顿时觉得自己简首是个天才。
“老赵!”他冲车夫一挥手,“拐弯!不走朱雀大街了,抄近路!走帽儿胡同!”
车夫老赵是个老实人,有点迟疑:“公子……帽儿胡同那边窄巴,咱们这大车……”
“怕什么!”李景隆信心满满,“大白天儿的,能有多挤?走快点!赶时间!” 他想着早点把油送进去好脱身。
车夫拗不过他,只得调转马头,赶着满载油桶的大车,嘎吱嘎吱拐进了狭窄的帽儿胡同。这胡同本来就不宽,两边还堆着不少住户的杂物。大车往里一挤,顿时把胡同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能勉强容行人侧身而过。
开始还行,可越往里走,胡同七拐八绕,岔口也多。李景隆坐在车辕上指路,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转”,转着转着,他自己也有点发懵了。这胡同里的房子看着都差不多,青砖灰瓦,哪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老赵,刚才……是往左还是往右来着?”李景隆挠着头,看着眼前又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岔口,有点傻眼。
车夫老赵更是一脸茫然:“公子……小的……小的也糊涂了。这好像……刚才来过?” 他看着旁边一户人家门口那棵歪脖子枣树,越看越眼熟。
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影子拉得老长。胡同里光线变得昏暗。大车在原地兜了快三圈,愣是没找到出口!拉车的马都开始不耐烦地打响鼻,原地踏起步来。
“妈的!邪了门了!”李景隆急得满头大汗,跳下车,左看右看,两边都是高墙,完全辨不清方向。家丁们也跟着瞎转悠,一脸懵。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阵尖利的呵斥和车轮声。只见一队气派的宫车被堵在了胡同口,当先一辆车上跳下来一个穿着酱紫色蟒袍的老太监,正是之前在内宫监库房刁难李景隆的那位总管!
老太监看着堵得严严实实的胡同,还有那在原地打转的油车和李景隆,气得脸都绿了,兰花指抖啊抖,尖着嗓子骂开了:“哎呦喂!我的小公爷!您可真是位祖宗!这都什么时辰了?咱家奉了贵妃娘娘的懿旨,等着您这‘精打细算’买回来的好油点宫灯呢!您可倒好!在这儿玩起‘推磨’来了?怎么着?这皇城根儿底下,您还想画地为牢不成?!”
李景隆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辩解都插不上嘴:“公公……我……我……”
“你什么你!”老太监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咱家看你就是成心的!办个差事,油买的是下三滥的货色!送个油,还能在皇城根儿下迷路?!你脖子上顶的那是夜壶吗?里面装的是浆糊?!咱家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等着吧,咱家这就去回禀贵妃娘娘,再上奏皇爷,看看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