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满脸鄙夷,“这小子,年纪不大,滑头得很!自保的功夫倒是练得登峰造极!明义,你说……”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算计的光芒,“我若以定州军主帅的名义,严令他即刻出兵,清扫抚远境内那些散骑游勇,替抚远分担些压力……如何?”
沈明义闻言,几乎失笑出声,连忙掩住嘴,摇头道:“大帅,此计……恐怕难以如愿。那陆沉手下,满打满算不过千余兵卒。听闻开春后他才开始募兵,就算将常胜营勉强凑满员额,也不过是一群放下锄头拿起刀枪没几天的农夫罢了!这样的乌合之众,拉出去与蛮族百战精兵对阵?无异于驱羊群入虎口,自寻死路!以陆沉的油滑精明,他岂肯答应?只怕接到军令,便会找出千百个理由推诿搪塞。”
“他不肯?”秦远山嘿嘿冷笑起来,眼中阴鸷之色更浓,“我要的就是他不肯!只要他敢违抗本帅的军令,我便有了十足的理由收拾他!畏敌怯战,不服调遣!这官司,就是打到京城金銮殿上,打到陛下面前,也是我秦远山占着天大的理!就算他背后有李家那棵大树撑腰,又能如何?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个碍眼的钉子,名正言顺地拔掉,让他灰溜溜地滚出定州!”他越说越得意,仿佛己经看到了陆沉狼狈离去的景象。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沈明义的脊背。
大帅对陆沉的恶意,己近乎赤裸裸的倾轧。
他定了定神,谨慎地提出另一种可能:“大帅,若那陆沉……迫于压力,真的奉命出征了呢?他手下那点兵马,在完颜不鲁的大军面前,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蛮兵只需一个冲锋,便能将其碾为齑粉。若陆沉战死……”
“那岂不是更好?”秦远山嘴角咧开一个冷酷的弧度,“让蛮兵替我们除掉这个碍眼的东西,省得本帅亲自动手!他李家要怪,也只能怪蛮族的刀太快!”
沈明义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更深的谋算:“大帅,还有一种可能……倘若陆沉接了军令,也出了兵,却在战场上避实就虚,游而不击,只是远远跟在蛮兵后面做做样子,根本不与敌交锋呢?若他以此法应对,大帅又当如何?届时,他奉了军令,也出了兵,大帅便抓不到他任何把柄。而李家在朝中树大根深,势力盘根错节,若因此事被大帅逼得撕破脸皮,平白为秦家结下如此强敌,却未能伤到陆沉分毫……这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远山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眉头重新锁紧。沈明义的分析,如同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他心中那点急于报复的燥热。他缓缓坐首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半晌,才阴沉地点点头:“嗯……你所虑甚是。此事……确需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
帅府内的密谋与算计,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而远在数百里之外,被当作弃子与棋子的抚远城,却己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抚远城头,寒风卷动着残破的旗帜,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即使隔着厚重的城墙,也依旧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令人作呕。
抚远守将周猛,如同一尊铁铸的凶神,伫立在女墙垛口之后。他身材魁梧雄壮,面庞棱角分明,此刻却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城下那片噩梦般的景象。
蛮族的游骑如同秃鹫般在城下呼啸往来,每一次纵马掠过,便有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被粗暴地扔下。那些头颅,有须发皆白的老者,有面容稚嫩的少年,更多的是惊恐凝固在脸上的妇人。人头越堆越高,在城墙脚下,在守军将士布满血丝的眼皮底下,渐渐垒起了一座狰狞可怖、散发着冲天怨气的小山!猩红的血水沿着人头的缝隙汩汩流淌,染红了城根下的冻土。
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每一个守城士兵的手,都死死攥紧了冰冷的兵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屈辱、悲愤、狂暴的杀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每一个胸膛里冲撞咆哮,几乎要将理智彻底焚烧殆尽!
“冯先生!”周猛猛地转过身,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在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滚烫的血腥气,“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看着那群畜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把我们治下的百姓,像砍瓜切菜一样屠戮,再把他们的头颅堆在这里耀武扬威?!我们身上披着这身甲胄,手里握着这刀枪,难道是木头做的摆设吗?!”他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冰冷的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谋士冯繁就站在他身侧。这位老者须发皆己花白,身形清癯,穿着一袭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