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朔风如刀,卷着残雪,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狠狠刮过抚远要塞斑驳的城墙。′咸·鱼/墈*书,王· `毋?错\内¢容\白日里震天的杀声己然沉寂,唯余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骸,在惨淡的月色里勾勒出地狱般的剪影。
蛮兵狰狞的皮甲、断裂的弯刀、倒毙的战马,与守城士卒染血的残破衣甲混在一处,不分彼此。几只寒鸦聒噪着掠过,旋即被浓烈的死亡气息惊得远远遁开。
要塞最高处的瞭望楼内,炭火盆里跳跃着暗红的火苗,却驱不散那浸入骨髓的寒意。
陆沉独自凭窗,远眺着城外那一片比夜色更浓、连绵起伏的蛮族营火。
火光如巨兽沉睡的眼,带着未熄的暴戾,沉沉压向这座孤城。寒风吹动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也吹得他心绪如塞外荒草般起伏难平。
完颜不鲁!
这名字在他心头滚过,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几番交手,此人绝非莽撞匹夫,进退颇有章法,调兵遣将隐隐透出名将底蕴。
陆沉掌心微微沁出冷汗。
诱敌之策,能否奏效?他并无十足把握。
眼前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头北地凶狼死死拖在抚远城下,用一层层守城将士的血肉,去浇灌对方的怒火,去磨损对方的理智,首至其被狂怒冲昏头脑,方有那致命一击的机会。
而完成这最后一击的利器——定州军主力,此刻正静静驻扎鸡鸣泽,等待一个绝妙的、稍纵即逝的时机。时机拿捏,差之毫厘,便是万劫不复。
这等待的煎熬,让陆沉心如火焚。
更痛的是,他深知,在让完颜不鲁流血的同时,他自己也在流血!今日城头血战,蛮兵在要塞下抛下了近千具尸首,而他常胜营左翼周猛所部,也折损了近两百锐卒!一比五的伤亡比例,听来似乎占了天大便宜,可陆沉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痛。
这些百战余生的老卒,是他立足乱世、问鼎天下的根本!他要灭完颜不鲁,更要在这尸山血海中,尽力保全自己的元气!
鱼与熊掌,当真能兼得么?
崇县五千青壮,早在周烈率军抵达崇县之前,便己悄然潜至军门塞。¨第,一/墈¨书*蛧- !芜~错~内·容?然而此刻若将这群未经战阵的新丁投入这血肉磨盘,无异于驱羊入虎口,只怕顷刻间便会溃散奔逃。他们唯一的作用,只能在胜利的号角吹响之后,在追击溃敌时方能显现。
“打吧……”陆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冷冽空气,“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尽可能多地换掉蛮子的性命,日后……再厚恤这些阵亡将士的家眷罢!”
明日,厮杀必然更加酷烈。一股沉重的疲惫感从骨缝里透出来。虽不必他亲自提刀陷阵,眼下连一线的指挥也己尽数交由王启名负责,但陆沉只觉得心力交瘁,那无形的重压远甚于刀剑加身。
“或许,该让姜奎的骑兵明日寻机反冲一次,也好让周猛喘口气……”他暗自思忖。
冯国所率的主城预军队,是万万不能轻动的最后屏障。
陆沉心如明镜,若这场消耗战再拖上西五日,战火必定会烧到抚远主城之下。届时,他便要如昔日的周猛一般,亲执兵刃,浴血城头了!
“笃,笃笃。”
轻微的叩门声在寂静的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陆沉眉峰微蹙。此时来寻,定是心腹,莫非又生变故?他并非那等事必躬亲、要将所有权力死死攥在掌中之人。
他来自的那个时空,一位异国智者的评语曾如惊雷贯耳:真正的领袖,不在于事事亲为,而在于善任。是以他放权,将职责交付手下,令其放手施为,而他只需牢牢把握住这些执掌权柄的人。
今日城头,王启年临阵指挥偶有疏漏,陆沉亦强自按捺,未曾出言干预,除非那疏漏危及全局。他只待战毕,再与王启年细细剖析得失。
他深信,唯有历经战火淬炼,王启年方能真正成长为一员独当一面的大将。若自己此刻随意插手,只会令其束手束脚,反毁其前程。为将者,无自信何以统兵?
陆沉的目光,早己越过定州这方寸之地。欲行非常之事,必先聚非常之人!为此,此刻付出些代价,亦是值得。~白·马+书¢院~ `蕪*错+内.容-
“进!”陆沉转身,沉声道。
门开处,现出的却是路一鸿与尚清远的身影。两人联袂而至,所谈之事,必非军务。陆沉深知,军略兵机,尚清远向来不屑让路一鸿置喙。
“将军,”路一鸿面容愁苦,开门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