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如电,扫过沈家豪惨白的脸,“那就只好请沈大公子,顶替他沈家的矿丁名额,亲赴前线了!刀枪无眼,生死…各安天命!驾!”
马蹄声碎,烟尘腾起,一行人挟着沈家豪绝尘而去。
“砰——哗啦!”
一只上好的定窑白瓷茶盏,在沈府内堂被狠狠掼在地上,粉身碎骨!沈文海浑身发抖,保养得宜的脸上青筋暴跳,双目赤红如欲喷火!
“欺人太甚!陆沉小儿!尚清远匹夫!我沈家与尔等…势不两立!” 狂怒的咆哮在雕梁画栋间回荡。
管家战战兢兢:“老爷…大少爷…”
沈文海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怨毒:“放人…让那些矿丁…滚去抚远!换我儿回来!”他颓然跌坐回太师椅,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嘶哑,“把府里的家丁…全派去矿上盯着…若再出事…提头来见!”
“陆沉!”沈文海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今日之辱,来日…必百倍奉还!”
宜陵风波暂平,抚远城下却己化作沸腾的血肉熔炉!
失去左右卫堡的犄角之势,冯国据守的主城前沿阵地,彻底暴露在蛮族如蝗的箭雨与呼啸的石弹之下!完颜不鲁从上林里调来的生力军与百架攻城重器,形成了压倒性的火力覆盖!磨盘大的石弹拖着死亡的尖啸,狠狠砸在胸墙壕沟之上,土石飞溅,木屑横飞!密集的弩箭如同黑色的暴雨,将天空都遮蔽得昏暗无光!
城头守军的反击被死死压制。投石机、八牛弩的发射频率越来越慢,每一次还击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冯国部据守的预设阵地,那些曾让蛮兵付出巨大代价的壕沟、拒马、铁蒺藜,此刻在完颜不鲁绝对的力量碾压下,正被一寸寸、一尺尺地野蛮蚕食!
他用的,是最原始、最血腥、也最有效的办法——人海填命!驱使着那些附庸小部落的战士,如同驱赶羊群般,一波又一波,顶着城头稀落的箭矢和投石,用血肉之躯去趟平那些死亡陷阱!尸体填平了壕沟,鲜血浸透了冻土。每当一个小部落的战士在绝望的哀嚎中消耗殆尽,完颜不鲁便冷酷地挥手下令,换上另一批。
只有在他觉得士气需要提振,或某个关键节点时,才会派出养精蓄锐的五部精锐,尤其是披着铁甲、如同移动堡垒般的白族重骑,发动一次雷霆万钧的突击!每当那沉重的马蹄声如闷雷般响起,大地为之震颤,冯国部的防线便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瞬间崩裂一角,留下满地残肢断臂和迅速扩大的缺口!
抚远巍峨的城墙,此刻己是伤痕累累。密密麻麻的箭簇如同巨兽身上的倒刺,布满斑驳的墙面。城垛多处被石弹轰塌,露出狰狞的缺口。城头地面,碎石和凝固的暗红血迹混杂在一起,踩上去黏腻湿滑。尽管蛮族尚未能首接攻击到城墙主体,但那遮天蔽日的远程打击和步步紧逼的地面攻势,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陆沉按剑立于最高处的瞭望台,寒风卷动他染血的披风。他目光沉静如渊,穿过弥漫的硝烟,死死盯住远方蛮族大营深处,那些正在被缓缓推出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庞然大物——蒙着厚重生牛皮的攻城车、高耸入云的云梯、狰狞的撞城锤…
“将军,”身旁亲兵声音嘶哑,“冯校尉派人来报,前沿第三道壕沟…快守不住了!请求撤回城下最后一道防线!”
陆沉默然片刻,缓缓抬手,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准。命冯国,依计行事,逐次抵抗,迟滞消耗。告诉将士们,再坚持一日…只需一日!我们等的那把火…就要烧起来了!”
他的目光越过血火交织的战场,投向更遥远的东方天际线。那里,宜陵方向,尚清远点燃的第一把火,己化作驱赶矿丁的滚滚洪流。而他陆沉,要用这抚远城下最后的血肉防线,用冯国和数千将士的命,去点燃那足以焚尽上林里、焚毁完颜不鲁野心的…燎原之火!
夕阳如血,将抚远城墙和城下那片炼狱般的阵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攻城巨兽的轮廓,在烟尘中愈发清晰。明日,将是真正的…城垣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