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蜀大地纵横交错的街巷深处,藏着一方方飘着盖碗茶香的小小书场。??狐±??恋$文-学? ¨|首?=发&竹椅整齐排列如棋盘上的棋子,八仙桌表面泛着岁月打磨出的温润包浆。说书人往桌后悠然一坐,惊堂木“啪”地重重拍下,刹那间,三国的金戈铁马、水浒的义薄云天、聊斋的狐仙鬼魅,便从泛黄的书页中鲜活起来。这看似寻常的市井场景,实则是千年文化根系在民间的自然生长——当惊堂木的脆响与茶碗的碰撞声交织,我们触摸到的不仅是娱乐方式的传承,更是一个地域的精神密码与生存智慧。
一、茶碗作砚,竹椅为纸
晨光熹微时,成都人民公园的鹤鸣茶社已渐渐热闹起来。据《成都地方志·民俗卷》记载,这家始建于1923年的茶馆,百年来见证了无数茶客与说书人的故事。带着昨夜露水的竹椅尚未干透,老茶客们便已端着裹着蓝花布套的盖碗茶纷至沓来。这里不仅有室内传统的茶座,还有露天的坝坝茶区域,开阔的场地摆放着整齐的桌椅,让人们能在自然的天光下享受茶香。
说书人的位置正对着雕花木门,斜斜漏进的阳光,在他褪色的蓝布长衫上洒下细碎的金斑。他身后斑驳的木板墙上,挂着手绘的三国人物画——关羽的丹凤眼被岁月晕染得愈发威严,张飞的络腮胡仿佛能随着说书人的讲述微微抖动。
“列位看官——”说书人一开口,声如洪钟,带着川渝地区特有的椒盐普通话,尾音总要往上挑三分。手中折扇“唰”地展开,摇出一阵穿堂风,“上回书说到,诸葛亮草船借箭,那江上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曹军只听得擂鼓呐喊,万箭齐发——”话音未落,惊堂木重重拍下,“啪!”茶水碗里的茉莉花瓣都跟着剧烈震颤。
我曾在鹤鸣茶社偶遇一位七旬茶客张大爷,他摩挲着包浆厚实的竹椅扶手笑道:“听了半辈子评书,这里的惊堂木一响,比手机里的短视频带劲多了,这才是老成都的魂。”茶客们瞬间入了迷,早把手中的茶抛到脑后:穿绸衫的老者摘下玳瑁老花镜,眯着眼往前凑;背着竹篓的小贩支起扁担,站在人群后伸长脖子;几个扎羊角辫的顽童挤在第一排,晃荡着脚丫,口水都快滴到衣襟上。说书人讲到动情处,忽而脖颈青筋暴起,模仿张飞怒目圆睁,粗着嗓子大喝:“燕人张翼德在此,尔等鼠辈,快来受死!”忽而又兰花指轻翘,捏着嗓子化身林黛玉,悲叹:“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他的声音如同川剧变脸,说变就变,直听得人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邻桌织毛衣的老太太听得入神,手中的毛线针停在半空;隔壁火锅店的跑堂小哥趁着歇脚,倚在门框上听得入迷;背着单反的游客原本只是路过,也被这抑扬顿挫的讲述绊住了脚步。整个茶社仿佛被施了魔法,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聚焦在说书人身上。
二、说书的讲究与风俗
在《中国曲艺通史》中,巴蜀评书被记载为“以茶馆为土壤,以方言为血脉”的独特艺术。在巴蜀的茶馆里说书,有着诸多不成文的讲究。这些讲究,既是行业传承的规矩,也是评书文化扎根市井的体现。它们如同细密的丝线,将说书人的技艺、茶馆的经营与茶客的喜好紧紧缠绕在一起。而当我们揭开这些行业规矩的面纱,眼前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坝坝茶那热气腾腾的场景——毕竟,所有的讲究,最终都要落在这方茶气氤氲的天地里。
一般来说,说书人会提前和茶馆老板商定演出时间和场次。通常一场说书分为上下午场,或是晚上的灯晚场。有些茶馆还会专门为有名气的说书人安排黄金时段,像下午三点到六点,这个时间段被视为正场演出,观众最多,气氛也最为热烈;而那些初出茅庐或是名气稍逊的,可能就只能安排在开场前的“说早儿”时段。,x/l.l¨w.x^.+c~o+m.
开书前,说书人会身着整洁的长衫,整理好衣冠后才上台。上台后,先是一段定场诗,有的说格言,有的说警句,还有的说古诗、新词,短短几句,引人深思,也安定场内的气氛。每天说书,前面都有这么一段,有的说书人天天不重样,展示自己的才学,有的则一转儿老是那四句,成为自己的标志。定场诗后,说书人将惊堂木“啪”地一拍,正式开讲,昨天说到哪儿,今天就得从哪儿接,情节连贯,不能有差错,这考验着说书人的记忆力和对故事节奏的把控能力。
讲到40多分钟,恰好到精彩之处时,比如“只见那王朝马汉刚把铡刀举起”,说书人便将惊堂木一拍,此为闸板,意为中场休息。这时堂倌们便吆喝“门口的不要走哦,把听书钱给了”,因为在茶馆外常有一些“听站国”的人,他们不想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