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躲闪,带着浓重的不安。
“刘家嫂子,快进来坐。”沈微笑着招呼,放下针线。
刘寡妇拘谨地坐下,将篮子往沈微面前推了推,声音细若蚊呐:“沈…红薯娘子…家里没啥好东西…新蒸的馍馍,您…您别嫌弃…”
“嫂子客气了,这白面馍馍多金贵。”沈微温和地接过篮子,放在一旁,“我看嫂子脸色不大好,可是有事?”
刘寡妇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她左右看了看,确认只有阿七在远处晒药,这才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娘子…我…我害怕…小石头他爹…以前给赵家扛活时,好像…好像知道点不该知道的事儿…他…他走得不明不白…”
沈微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眼神专注地看着她,带着无声的鼓励和安抚。\x·q?i+s,h¢e*n¢.?c_o′m¢
刘寡妇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断断续续地倾诉:“就…就在他走的前几天…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唉声叹气…我问他,他就说…说看见赵家药库的孙管事,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搬了好些个麻袋出去…麻袋上…好像有…有官府的封签…他当时躲着没敢吭声…可心里一直不踏实…没过几天…他…他就掉河里了…捞上来时…人都僵了…” 她捂着脸,压抑地啜泣起来,“村里人都说是不小心…可我心里…我心里…”
官府封签的麻袋?从赵家药库后门偷偷运出?沈微的心跳微微加速。这信息碎片,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星火花!赵家药行,是赵家暴利的根基,也是盘剥乡里的毒瘤!若他们真敢动官仓药材的主意,或是掺假使坏…这便是足以致命的把柄!
她轻轻拍了拍刘寡妇颤抖的肩膀,声音放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嫂子,别怕。小石头爹的事,我知道了。这事儿,你跟我说过,就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要再提,包括小石头。以后在赵家庄子上,或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就来跟我说说。就当…是跟我这老婆子唠唠家常。有我沈微在一天,就不会再让人不明不白地欺负了你们孤儿寡母。”
刘寡妇抬起泪眼,看着沈微平静而坚定的眼神,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用力地点点头,眼中的恐惧被一丝依赖和感激取代:“嗯!我…我听娘子的!”
送走刘寡妇,沈微坐在竹椅上,久久未动。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刘寡妇带来的信息碎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指向了赵家最核心的罪恶。这验证了她想法的可行性!这些最普通的人,就是她最宝贵的“线人”!
她开始有意识地“编织”。
当王老实再次来送自家腌的咸菜,顺口抱怨赵家最近收租格外严苛,连红薯都要折算成钱粮时,沈微会不动声色地问一句:“哦?赵家很缺钱粮吗?我听说他们粮仓堆得都冒尖了。” 引导王老实说出他看到的赵家粮仓守卫增多、似乎有车马悄悄往外运粮的细节。
窑厂下工后,几个年轻的学徒结伴来给沈微送新烧出来的几个小巧玲珑的玻璃镇纸当玩意儿,兴奋地叽叽喳喳。沈微含笑听着,在他们说起周把头今日夸谁手巧、骂谁毛手毛脚时,状似无意地问起:“你们在窑厂做工,可曾见过赵家的人来打听什么?或者,有没有生面孔在窑厂附近转悠?” 立刻就有机灵的学徒压低声音说:“有!前两日有个穿绸衫的,看着像城里‘宝和堂’的伙计,老在河对岸晃悠,还跟咱们这运砂石的船工搭话呢!” 宝和堂?那是赵家药行在县城最大的竞争对手!赵家果然对玻璃窑厂虎视眈眈!
李大锤的到来,则像一颗关键的铆钉,将这张初具雏形的网牢牢固定在了市井信息的中心节点。
黄昏时分,铁匠铺打烊的“叮当”声刚歇不久,李大锤那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老宅门口。他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大麻袋,里面是刚打好的几把趁手农具——锋利的镰刀、结实的锄头。
“沈姑娘!不,红薯娘子!”李大锤嗓门洪亮,带着铁匠特有的豪爽和发自内心的敬重,“给您打的家伙事儿,试试趁不趁手!用最好的铁,淬了三遍火!” 他将麻袋咣当一声放在地上。
“李大哥费心了。”沈微笑着请他进屋,阿七麻利地端上茶水。
李大锤灌了一大口粗茶,抹了把络腮胡上的水渍,铜铃般的眼睛扫过沈微书案上那些玻璃图纸和小样,啧啧称奇:“姑娘真是神人!这玻璃玩意儿,现在满县城都传疯了!赵家那起子黑心肝的,怕是眼珠子都嫉妒绿了!” 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娘子,您猜我今儿在铺子里听到啥了?”
沈微心头微动,面上不动声色:“哦?李大哥听到了什么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