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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收棉!”
“去……挖赵家的根!”
* * *
驴车吱吱呀呀地碾过乡间土路,扬起细小的尘土。路两旁,是大片收割后略显荒凉的稻田,田埂边,零星的棉株顽强地站立着。深秋的寒霜早已打蔫了叶片,枝头却依旧挂着不少未曾采摘、已然干裂发黑的棉桃,里面雪白的棉絮在风中微微颤抖,如同被遗弃的珍宝。@求3|^书+~{帮/~′ ?更°{>新o最_快:^
沈微坐在颠簸的车板上,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沿途的田野、村落。她让张石头放慢速度,每经过一个稍大的村落,或者看到田里有较多棉株的人家,便跳下车。
“老丈,打扰了。”沈微拦住一个正在田埂边清理枯枝的老农,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声音却清晰有力,“跟您打听个事,今年地里的棉花,收成如何?可都卖掉了?”
老农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了一下沈微和她身后的驴车、雇工,见不似赵家粮行那些凶神恶煞的管事,才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指指了指田里那些无人问津的棉桃:“收成?就那样呗。往年还能摘点,纺个粗布,今年……唉!赵家粮行那黑心的价!五文钱一斤带籽的棉花!还不够费那功夫的!摘它作甚?烂地里肥田吧!”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怨气。
“五文钱?”沈微适时地露出惊讶和愤慨的神情,“这也太低了!剥了籽,皮棉少说也得十五六文一斤呢!他们转手就赚这么多?”
“谁说不是呢!”老农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怨气更盛,“可有什么法子?方圆几十里,就他们赵家粮行收这个!你不卖给他,还能卖给谁?自己纺?那老掉牙的织机,吭哧吭哧一天也织不出几尺布,还不够费灯油的!唉!”
类似的对话,在接下来的半天里不断重复。
在王家坳,一个头发花白、手指关节粗大变形、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周姓老妇人,被沈微问起棉花时,浑浊的眼睛里竟涌出了泪花:“……闺女啊,不瞒你说,老婆子我纺了一辈子线,织了一辈子布!可自打赵家布庄开了那大铺子,压着价收棉花,抬着价卖布……我们这些老婆子织的布,又窄又糙,更卖不上价了!家里那架老织机,都落满灰了……棉花?种点够给孙子做两双棉鞋就行了,谁还费那力气去摘去卖?不够生气的!”她颤巍巍地指着墙角一架落满灰尘、蛛网缠绕的破旧织机,那织机仿佛是她被时代抛弃的缩影。
沈微默默地听着,看着,记录着。每一声叹息,每一句抱怨,每一个被遗弃在田间的棉桃,都像是一块冰冷的砖石,被她收入心底,垒砌成一座名为“赵家之恶”的罪证丰碑!同时,也让她清晰地触摸到了一个巨大的、被压抑的需求和未被开发的资源宝库!
中午时分,驴车停在一个名为“柳树屯”的村口老槐树下歇脚。沈微没有休息,她摊开笔记,炭笔在纸上飞快地勾勒、计算。
“东家,喝口水。”李水生递过水囊,看着沈微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地名,忍不住问道,“咱真要去收这些没人要的棉花?那得多少钱啊?而且收了干嘛?咱又不会纺线织布……”他挠挠头,昨晚那神奇的织机图纸,只有李大锤和少数几人见过,他还不知晓。
沈微接过水囊灌了一口,冰凉的井水让她精神一振。她没有直接回答李水生的问题,而是指着笔记上的一串数字,眼神锐利如刀锋:
“你看,王家坳,周阿婆家,田边棉株约三十棵,按每株结桃二十个,每个桃吐棉半两算,可收皮棉约……九斤四两!若按市价十五文一斤收购,需付她……一百四十一文!”
“柳树屯村东头,李老栓家,田埂棉株约五十棵,估算可收皮棉……十五斤!需付……二百二十五文!”
“还有刚才路过的刘家集,村西头那片荒地边……”
她语速飞快,一个个名字,一片片棉田,一笔笔估算的收购量和支出金额,从她口中清晰地报出,仿佛早已烂熟于心!
张石头和李水生听得目瞪口呆!东家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走马观花似的转了半天,竟然把这些零散分布在犄角旮旯的棉花产量都估算出来了?还精确到文钱?
“可是东家,”张石头咽了口唾沫,“就算咱把这些棉花都收了,那……那得花多少钱?而且收了堆哪儿?总不能放‘磐石’里吧?那里头还空着呢,再说也不是放棉花的地儿啊!”
沈微停下笔,抬起头。阳光透过老槐树繁茂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自信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掌控力和即将发起进攻的凌厉!
“钱?”她轻轻吐出这个字,指尖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