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坐在长条凳上,眼神茫然又带着点敬畏地看着堂上几位身着青色或绿色官袍、正襟危坐的工房小吏。
气氛沉闷而压抑。小吏们拿着名册,用带着浓重官腔的语调念着名字,被点到的人便惶恐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回答着关于农具使用中“有何不便”、“有何想法”之类的问题,得到的往往是敷衍的点头或皱眉的沉默。所谓的“研讨”,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毫无效率的“训话”。
沈微坐在角落,一身玄色细棉布衣裳在满堂粗布中并不显突兀。她低眉垂目,如同一个最不起眼的听众。然而,她的感官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果然,研讨进行到一半,一个穿着绸缎长衫、管家模样、脸上堆着和煦笑容的中年人,在一个工房小吏的陪同下,“恰好”走进了厅堂。那小吏对着主位上的官员耳语几句,官员点点头。
那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沈微身上。他脸上笑容更盛,快步走了过来,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
“这位可是清河县的沈东家?久仰久仰!在下周府管事周福。我家少主闻听沈东家在此参与研讨,特命小人送来州府‘百味斋’新出的几样精致点心,聊表心意。少主言道,沈东家才具非凡,屈居此等粗陋之地研讨农具,实在是委屈了。若沈东家有意,我周家名下‘天工坊’,正缺沈东家这等大才主持,待遇、条件,都好商量!” 说着,他身后一个小厮便捧上一个描金绘彩、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食盒,盖子微启,露出里面摆放精美、香气扑鼻的点心。
来了!周家的后招!如此“恰到好处”的“偶遇”,如此“体贴入微”的“关怀”,如此明目张胆的再次招揽!还特意选在这“粗陋”的工房,当着众多“下等人”的面,既抬高了沈微(暗示她不属此地),又隐晦地贬低了州府工房,更是一种无声的施压!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微和周福身上!那几个工房小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神复杂地看向沈微。
沈微心中冷笑。周家果然出手了!这看似“善意”的点心,实则是裹着糖衣的炮弹,更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她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受宠若惊,只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惶恐与坚定。她对着周福微微欠身,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
“周管事盛情,民女心领。只是,无功不受禄,此等贵重点心,民女愧不敢当。”她直接拒绝了食盒,姿态恭谨却疏远。
“至于‘天工坊’主持一事,”沈微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周福那依旧维持着笑容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民女愧不敢当。其一,琉璃烧制之法,乃清河县沈记工坊数百雇工身家性命所系,非民女一人可决,更不敢私相授受!其二,民女如今所研新式织机,故障频发,效率不稳,尚在摸索之中,恐难当大任,更不敢误了周家‘天工坊’的名声!其三,民女受萧县令所托,参与此间农具研讨,乃是为清河县农桑尽一份心力,职责所在,不敢怠慢,亦不敢分心他顾!周少主厚爱,民女铭记于心,然实在分身乏术,请周管事代为婉拒。”
拒绝!清晰的拒绝!死守底线(琉璃秘方不可外泄)!示弱藏拙(织机故障效率不稳)!立足本职(研讨农具职责所在)!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姿态恭谨却寸步不让!更巧妙地将“数百雇工身家性命”这面大旗和萧砚的“委托”抬了出来!
周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与阴沉!他显然没料到沈微在如此场合,面对周家的橄榄枝,竟敢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还拒绝得如此“冠冕堂皇”,让他一时竟找不到发作的由头!
厅内一片寂静。那几个工房小吏看向沈微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复杂,变成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角落里那几个老农工匠,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
“啪!啪!啪!”
清脆的击掌声突兀地在工房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砚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身形挺拔如松,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厅内众人,最终落在脸色僵硬的周福身上。
“沈顾问所言,句句在理。”萧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寂静,“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沈顾问心系清河雇工生计,恪守本分,专注农桑研讨,实乃我清河县之幸。周管事,”他的目光转向周福,那平静的眼神下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贵府少主爱才之心,本官代沈顾问心领。然我清河县工坊事务繁杂,沈顾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