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温姜最终说,声音恢复了那种影后特有的平静,\"祝你...创作顺利。\"
祁弃闭上眼睛。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决地切断了她们之间最后的联系。
\"谢谢。\"她机械地回应,然后挂断了电话。
窗外的记者似乎暂时离开了,至少闪光灯不再闪烁。祁弃拉开窗帘一角,看到夕阳将艺术区的老房子染成橘红色。她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天,温姜站在她工作室里,雨水从她发梢滴落的模样。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几个月后会被一场更大的风暴冲散。
祁弃开始收拾行李。挪威的冬季寒冷漫长,她需要带上足够的保暖衣物。画具只选最必需的,其余材料那边会提供。收拾到一半,她停下来,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是她为温姜画的十几张速写,从最初的严谨构图到最后那些随意的、捕捉瞬间表情的草图。她挑出最满意的一张——温姜在工作室睡着时的侧脸,线条简单却传神——放进一个新的信封,写上温姜的名字和地址。
其余的画,她一张一张地烧掉了。看着火焰吞噬那些线条和阴影,祁弃感到一种奇怪的释然。至少这些记忆不会被记者翻出来,不会被扭曲成八卦杂志上的花边新闻。
清晨五点,记者们终于散去寻找新的猎物。祁弃拖着行李箱悄悄离开工作室,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候机大厅空旷冷清,她买了一杯黑咖啡,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待登机。
\"祁弃!\"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猛地抬头。温姜站在她面前,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黑色风衣,没化妆的脸显得苍白疲惫。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正在往祁弃所在位置赶。
\"你怎么...\"祁弃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我猜你会坐早班机。\"温姜在她身边坐下,递过那个纸袋,\"陈记的热包子,记得你说过喜欢。\"
祁弃接过纸袋,温度透过袋子传到她的指尖。她确实在一次闲聊中提过喜欢机场陈记的包子,没想到温姜会记得这种小细节。
\"我来送你。\"温姜轻声说,\"也想...当面道歉。\"
祁弃看着她的侧脸。温姜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嘴角紧绷,完全不是镜头前那个光彩照人的影后。她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眠。
\"不必道歉。\"祁弃最终说,\"我们都做了正确的选择。\"
温姜的手指绞在一起:\"好莱坞那边...合约里有一条'道德条款'。\"她苦笑了一下,\"他们担心我的'特殊友谊'会影响影片在保守市场的票房。\"
广播里开始播放登机通知。祁弃慢慢站起身,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温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三个月后,\"她急切地说,\"等我处理完这些事——\"
\"别做承诺。\"祁弃轻声打断她,\"我们谁都不知道三个月后会发生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信封,递给温姜:\"给你的。答应我,在你真正需要的时候再打开。\"
温姜接过信封,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我会等你回来。\"她固执地说,声音微微发抖。
祁弃没有回答。她最后看了一眼温姜的脸,试图将每一个细节刻进记忆——那微微下垂的眼角,鼻梁上几乎不可见的小隆起,还有此刻眼中闪烁的泪光。然后她转身走向登机口,没有回头。
飞机起飞时,祁弃透过舷窗看着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三个月前,她还是个默默无闻的画家,在艺术区的小工作室里挣扎着完成无人问津的作品。然后温姜出现了,像一束光照进她灰暗的世界,又像一场风暴将她连根拔起。
空乘送来一杯热茶,祁弃道谢接过。她打开随身携带的素描本,第一页就是未完成的温姜肖像。她盯着那些线条看了很久,然后翻到新的一页,开始画窗外的云层——厚重、变幻莫测、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边的云。
挪威会很冷,但至少那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会指着她的背影窃窃私语。她可以重新开始,找回画画最初的意义——不是为了展览,不是为了评论家,甚至不是为了温姜,而是为了她自己。
飞机穿过云层,进入平流层。祁弃靠在窗边,闭上眼睛。在意识的边缘,她仿佛又看到温姜站在她工作室门口,阳光在她身后形成光晕,她说:\"那幅画,我想买。\"
那时的她们还不知道,有些东西比画更珍贵,也比画更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