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浅点头:“这与静堂文书所记吻合。”
她转身望向密室墙上挂着的一幅图。
那是一幅古老草本图谱,中间一抹黄藤交错纠缠,如血线盘绕。
她语气极轻:“若从蛮荒送回样本,就该有人替我们走一趟。”
玄元顿住:“你是说——”
“我去。”苏浅浅回头看他,眼神清澈坚定,“你替我守住天枢,我替这世间,走一次险途。”
玄元张口,却最终没说出阻拦的话。
她一向如此。
从她决定留在朝堂,到暗查毒粮,再到动身救母,每一步皆有危险,但她从未后退。
她只是一个女子,却有着一腔不肯沉沦的勇。
这一夜,风雪交加,密令如飞。
北荒在动,西境在搏,京城在惊。
命运的棋局再次铺开,而每一个落子,都在铸成下一场风暴的轮廓。
夜深风急,青鸟掠空。
一封密信,从天枢台悄然发出,经由内城密道。
百花巷中的书坊暗桩,再送往西境道中,入夜未央的官驿驿丞之手。
纸页微黄,密纹精细,署名处却无一字,唯有一朵绛红星藤,缀在信尾。
而那封信的落点,不在朝堂,不在军府,而是——玄舟堂。
玄舟堂位于北荒边线西南角,是一处半荒废药馆,由沈彦亲自设置。
名义上隶属于北荒边防军的军医体系,实则却是沈彦私下试炼多种草本抗疫计划之地。
此时,堂内药香混着霉气,空气沉闷得仿佛凝固。
一盏青铜炉正燃着奇香,药童正小心翼翼研磨一种黄褐色的藤屑。
其味如金石腐锈,令人欲呕,却是制药关键。
屋中站着一名灰袍男子,背脊挺首,神色冷峻,正是玄舟堂的主医——甄五。
此人曾为宫廷秘院执笔人,后因“过激手段”被革职,沈彦将其秘密安置于此。
甄五捻起藤屑,嗅了一口,眉头紧皱:“这不是之前三批样本……这是变种藤。”
“活性太强,三倍于前,若不以血为引,怕是连肌理都无法渗透。”
身边助手怔了怔:“大人是说……以人血引药?”
甄五沉声:“非人血,是‘特定血’。能与藤毒相抗衡者,唯有身中‘引蛊’之人。”
助手倒吸一口冷气:“那岂不是……”
甄五不再多言,只看了眼密信:“苏家姑娘要亲赴蛮荒……”
“她是唯一一例能与星黄藤相容、却未彻底沦陷者。”
“那她……岂不是去送死?”
甄五不语,只低声道:“她若真去,不是送死,而是赌命。”
屋中灯火跳动,似燃至油尽之末,烛焰一暗一明,映出甄五眼中的一抹迟疑与不忍。
但他知,此局既启,己无人能中途回身。
而在遥远的北荒边关,沈彦坐在一张破旧的军桌前,指尖轻敲着一页图纸。
那是最新绘制的防疫线路图,纸面上染有一滴墨斑,是刚送来之信的墨印未干所致。
他闭目片刻,低声喃喃:“苏浅浅……你终究还是去了。”
墙角炉火尚暖,烧的是林中枯枝,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响。
风灌入营帐边缝,吹得角落纸页微动,仿佛有人正悄然推开命运之门。
他忽而开口:“传信京师,备封后手。”
副将应声而出。
而沈彦仍未起身,反而取出一件包裹严实的锦囊,内藏一枚细小骨针与两粒药丸。
他沉吟良久,终是将其封好,贴上一纸火漆。
贴纸之上,赫然一字:
【归】
与此同时,苏浅浅所乘的马车己离开京畿城西三十里。
前方地势起伏,夜色幽沉,乌鸦偶尔从林梢掠过,啼声凄厉。
她掀开车帘,看了眼外头的苍野,风吹过时。
草丛隐有露水未干,月光折在水气间,如碎银浮空。
她眼神清亮,隐含疲惫,但眸中却有种近乎不可动摇的坚韧。
随行的只有两个密卫,皆为静堂旧部。一路无言,气息低沉。
忽然,一道黑影自林中掠出,马车前的驭手骤然勒缰,喝道:“何人!”
那黑影却未逼近,只在远处站定,一身夜行衣,佩剑却未出鞘。
月光下,那人轻轻一笑,低声道:“苏姑娘还未出城三十里,便让人盯上了。”
苏浅浅下车,眉头一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