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风暴前最初的涟漪。
而在另一端,宁昭站于潼岫北岗之巅,身后旌旗烈烈。
夜风将她的战袍扬起,宛如旷野中孤独而执拗的一柄旗。
她望着远方山岭起伏的暗影,心头微颤。
风,仍在起,但雨,还未落。
潼岫军营,夜己过半,灯火未熄。
营帐西周布防森严,巡夜兵士披甲执戟,身影在火光中交错而行。
远山阴沉如兽,夜风裹着雨前腥气灌入帐中。
将帘幕吹得微微起伏,灯火晃动,映照出女子英挺而清峻的脸庞。
宁昭立于地图之前,眉峰紧蹙,盯着潼岫与云峰岭之间那道新近用红笔圈起的“落谷”之地。
林策刚刚传回的急报,己由燕环亲自送入中帐。
她手中把玩着那枚破裂的密囊,指腹触及皮革上几道隐约灼痕,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敌军不只是为袭潼岫后路。”宁昭沉声道,“他们太急,太仓促,像是在掩护什么。”
帐中众人皆肃然,燕环站在侧旁,身形挺拔,声音冷静:
“林策判断无误,此袭确为突袭前哨,但其中那名密使死前留言——
‘你们守得住这谷,守不住整个西境’,恐怕不是虚言。”
宁昭抬眼看她,目光锋锐如刃:“说说看,你怎么看。”
燕环沉默半息,缓缓道:“他们在故意示弱。”
“哦?”
“这支敌军虽强行突袭,战力却明显不及精锐。”
“但携带密囊、强攻之法,与其说是袭扰,更像是一次牺牲式的‘喂情报’。”
燕环语气森然,“逼我们动用伏兵、防守空虚,其后或有调虎离山、引主力南移之意。”
“那他们真正要动的,是什么地方?”
宁昭眼神渐冷,指节微扣桌案,声音轻而凌厉,“若不是潼岫,那就是……云峰岭?”
帐内一片寂静。
“调虎离山,不动潼岫,便要动云峰岭;云峰若破,潼岫就会被夹击。”
燕环补充道,“尤其我们此刻主力尚未齐聚,一旦陷入敌节奏,后果不堪设想。”
宁昭指尖微顿,低头再次望向地图上那条通往云峰岭的北荒崖路。
“通知慕容久与宁云,所有边哨三刻内换岗加巡,悬峰道口设哨夜哨双防。”
“是。”副将领命而去。
“林策呢?”宁昭转向一侧亲兵,语气顿了顿,“让他随信密函一并送回那枚密囊,别让任何人动。”
“将军是怀疑……这密囊里另有玄机?”燕环问。
宁昭目光凝定:“火焚未尽,且不溶墨水。昭北用过这种密写法——”
“遇水显字,三炷香后即隐。那人临死前嘴角带笑,显然早知自己必死——”
“他们赌的,是我们会在夜中将密囊送往别营传令。”
燕环略一皱眉:“那我们现在……是否要试探?”
宁昭眼中光芒一动,答得极轻:“不用试探。”
她转身走至营帐一角,从锦囊中取出瓷盏,倒入温水,再将那枚密囊缓缓放入其中。
众人不敢出声,盯着那沉睡片刻后浮起的密囊。
只见皮革边缘处渐渐浮出一抹淡淡墨痕,宛如游丝般缠绕着纹路的中央,凝成一个字符。
“藤。”
宁昭唇角抿紧。
“星黄藤……”燕环低声,“不就是浅浅姑娘此前在北荒发现的那种毒藤?”
“可这……怎么会出现在大秦斥候的密囊里?”
宁昭不语,半晌才道:“他们己知我们在北荒开展研究。”
“是我们泄露了消息?”
“不是。”宁昭转过身,眼神深如幽潭,“他们是在告诉我们:
他们也在研究,并且……己经有了成果。”
燕环神色微变:“可若真如此,那蛮荒……”
“——就是他们下一步要赌的筹码。”
帐中顿时沉冷如冰。
宁昭伸手取出一张素白卷轴,展开。
正是之前苏浅浅从北荒密林寄出的藤络图样,与此刻那“藤”字重叠之处,惊人一致。
她将两者并列放置,沉声道:“命令传出——
从今夜起,北荒之路封锁三层,所有药材、兽骨、藤类一律严查。
再让萧惟归带人南下,立刻与玄渊城内研究组对接。
把之前所有关于星黄藤的分析结果,全部调回潼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