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冰魄果,丝丝寒气缭绕,一名青衣管事垂首肃立,低声汇报:
“...李林远已离姑苏,单人匹马,走的是偏僻小道,方向...似是洛京,陈九残部裹挟数万灾民,正冒雨向...临江府方向移动。”
“临江府?”顾云海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眯,寒光乍现,随即化为一丝冰冷的玩味,
“呵...好一个陈九!倒真会选地方!不去洛京触景帝霉头,反倒去敲周怀安的门?想借这位孤臣的刀?”
他放下冰魄果,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周怀安...刚直?孤忠?不过是个被景帝抛在江南、用来恶心我们的棋子罢了,他敢接陈九这把染血的刀?”
“老爷,是否要沿途截杀?李林远手中必有陈九的铁证,若真让他到了洛京,”管事小心翼翼地问。
“截杀?”顾云海轻笑一声,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为何要截杀?让他去!李林远,一个吓破胆的书生,能成什么事?他手中的东西,到了洛京,是催命符还是敲门砖,还两说呢,至于陈九...”
顾云海的目光投向窗外风雨,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那支在泥泞中跋涉的队伍。
“让他去临江府!正好!让周怀安去头疼,让景帝去抉择!陈九这反贼的名头是坐实了,他聚众数万逼近重镇,这就是造反!我倒要看看,周怀安是开门纳贼,还是出兵剿匪?无论他选哪条路,这江南的水,只会更浑!”
“放出风去,”顾云海的声音带着一丝冷酷的算计,
“就说叛贼陈九,裹挟灾民,意欲攻打临江府,自立为王!再让通海商行的人,在临江府散布消息,就说陈九所携之粮,皆为我顾家赈灾所备,却被他劫掠并下毒,意图嫁祸顾家,煽动民变!务必让临江府上下,尤其是周怀安,先入为主!”
“是!属下明白!”管事心领神会,这是要将陈九彻底钉死在“反贼”和“毒夫”的耻辱柱上,让临江府军民视其为洪水猛兽!
“还有,”顾云海眼中寒芒一闪,
“通知临江府内我们的人,若周怀安敢有异动,试图与陈九接触...那就让他暴病而亡!这临江府的天,只能姓顾,或者...换一个更听话的人来姓!”
“遵命!”管事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临水轩内,只剩下顾云海一人,他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脸上露出一丝掌控风云的漠然笑意。
“陈九啊陈九,你选了一条看似生机的绝路,临江府,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也是你为我顾家,搅动更大风云的...最后一把火!”
与此同时,临江府外,风雨亭,
柳明薇一身素色常服,秀眉紧锁,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由秘密渠道送达的、字迹潦草、沾着泥污水渍的紧急密报。
她快速浏览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捏碎青云令...血洗顾家粮仓...身负反贼之名...裹挟数万灾民...目标临江府...清君侧、诛蠹虫,”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在她的心上,
“陈九...你...”柳明薇闭上眼,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她料到陈九南下必起波澜,却没想到竟如此惨烈,如此决绝!他竟真的将自己点燃,化为了一把投向江南死水的焚天之炬!
“小姐,”车帘外,一名心腹侍卫低声道,“临江府就在前方,是否按计划入城?”
柳明薇猛地睁开眼,眼中再无丝毫犹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断与一丝深藏的痛惜。
“不进城!”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立刻改道!用最快的速度,避开官道,绕行至临江府西北五十里外的黑石渡等候!”
“黑石渡?”侍卫一愣,那里是荒僻的渡口,早已废弃,
“对!黑石渡!”柳明薇目光如电,穿透车帘望向临江府方向,
“陈九要去敲周怀安的门,周怀安未必敢开,也未必开得了!顾家不会坐视!朝廷的旨意未明之前,临江府就是龙潭虎穴!”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传令我们所有在江南的暗线,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陈九的队伍!告诉他,我在黑石渡等他!让他...务必活着来见我!”
“是!”侍卫心中一凛,立刻领命。
青篷马车调转方向,如同离弦之箭,冲入另一条更加隐秘泥泞的小道,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风雨更急了,姑苏的血火,义庄的决断,顾府的算计,柳明薇的改道...无数暗流在江南的暴雨下疯狂涌动,最终,都将汇聚向那座即将迎来风暴的重镇——临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