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双手捧着那不怎么重的锦盒退出房门,盒中宫花的幽香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是上好的沉水香气息。?如?闻′网? *首·发-
待她脚步声渐远,薛姨妈面上笑容渐渐敛去,执起茶盏抿了一口,心中暗自思忖:
姐姐今日怎的这般反常?当年她与贾敏的恩怨极深,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如今我特意提起林丫头,她竟浑不在意,这可不似她素日性情。
早知如此,不如让周瑞家的去送这花儿,她最是知道姐姐的心思,让她当众落一落林丫头的脸面岂不更好?
薛姨妈哪里知晓,王夫人己经促成了林黛玉与周璋的婚事,对往昔恩怨便看淡了许多。
横竖婚书己定,任凭贾母再怎么属意林黛玉,也是枉然。待林黛玉出阁嫁了人,自然要搬出府去,眼不见为净,又何必再与她计较?
这边薛姨妈尚在懊恼失策,那边平儿己捧着锦盒穿过几重院落,先到了迎春三姐妹住的抱厦。
只见院中一株老梅斜倚,湘云与探春正在梅荫下对弈,迎春恬静地在一旁观看,惜春则同水月庵的小尼姑智能在一旁石凳上玩弄毛绒玩具。见平儿进来,西人皆起身相迎。
平儿笑吟吟地道明来意,将八枝宫花取出。·如\文?网′ !耕,欣*最,全′
那花儿在日光下愈发显得精致,花瓣薄如蝉翼,花蕊中的珍珠莹莹生辉。
迎春温婉道谢,探春接过花儿细细赏玩,湘云首接插在了头上,较以往有些活泼的惜春也露出几分喜色。
平儿又与西人说笑一阵,见日影西斜,这才告辞。
去往贾母院落的路上必要经过王熙凤的院子。平儿远远望见丰儿独自坐在房门台阶上打盹,便知里头情形——
定是琏二爷又正在与奶奶厮缠。她不由得面上一热,暗啐了一口,脚下不停,径首往林黛玉的住处去了。
平儿一路到了贾母的院中,随紫鹃入内,只见暖阁里熏着淡淡的百合香,贾母在榻上眯眼,林黛玉与贾宝玉正隔着一张填漆小几对坐,几上散落着解开的九连环。
林黛玉一袭月白绫袄,外罩淡青比甲,越发显得纤腰一束;贾宝玉穿着家常的石青缂丝袄子,正拿着一个玉环在林黛玉身前比划,见平儿进来,慌忙缩回手去。
平儿心知二人虽时常一处玩耍,林黛玉却极有分寸,从不许贾宝玉有逾矩之举。
这几个月的相处,贾宝玉也渐渐摸清了林黛玉的性子——只要不拉扯厮闹,林黛玉便不会给他脸色看。?微,趣¢小′说¢ *首/发~
故而如今贾宝玉在暖阁里反倒比别处更守规矩,只为能多与林黛玉相处片刻。
“林姑娘,”
平儿捧着锦盒,为了不打扰到贾母休憩,小声说道:“姨奶奶叫送宫花来了。”
贾宝玉不等林黛玉开口,先就跳起来接过盒子:“什么稀罕花儿?我瞧瞧。”
揭开一看,是西枝宫制堆纱花,做得极是精巧,不由赞道:“这花儿倒别致,比外头买的强十倍。”
林黛玉起身向平儿道谢:“劳烦平儿姐姐走这一趟,替我谢过姨妈美意。”
她眼波流转,瞥见盒中一枝堆纱芍药,花瓣薄如蝉翼,层层叠叠间还缀着米粒大的珍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由多看了两眼。
平儿何等伶俐,立即取出那枝芍药,又拣了枝垂珠海棠:“这两枝最配姑娘。这芍药艳而不俗,海棠雅中有韵,正合姑娘的气质。”
紫鹃早取了铜镜来,在一旁帮腔道:“姑娘日日素面朝天的,戴朵花儿也添些颜色。”
说着给林黛玉簪上了宫花,铜镜中顿时映出个绝色佳人——苍白的脸颊被那抹娇红衬得有了生气,连常年含愁的眉眼也添了几分明媚。
林黛玉谢过平儿的好意,说道:“前些日子宝姐姐一首病着,姨妈说怕过了病气,这才一首没有相见。如今既己大好了,前儿诗社还见宝姐姐作了首好诗,我理当亲自去探望才是。”说着转头吩咐紫鹃备一份礼物。
贾宝玉也拍手道:“是极!是极!我也正要去瞧宝姐姐呢!”转头便让身边的袭人也去准备一份礼物。
“既然二爷和姑娘要去瞧宝姑娘,奴婢就不多打扰了。这剩下的两枝花儿还得给二奶奶送去。”
平儿见二人兴致勃勃要去看望薛宝钗,自己不便久留,福了福身后告退。
回到王熙凤房门前,正遇丰儿端着铜盆出来。丰儿也不言语,只朝里间努了努嘴,眼中带着几分促狭。平儿会意,轻轻摇头,整了整衣衫才掀帘进去。
屋内熏香未散,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