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位于神都西面,紧邻着书香坊和锦绣坊,周围的商铺,多以笔墨纸砚和琴棋书画为主。
卫城到国子监的时候,时间还未至正午,可他这一上午,几乎是马不停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国子监中,便有朝廷公立的饭堂,虽然没有外面的酒肆和饭馆花样多,但胜在一个量大管饱,价格实惠,至于味道,若是想吃些可口的,也可以寻几家年头多的档口,单独让厨师做两盘炒菜和面食。
卫城的年纪未及弱冠,一脸稚气,比国子监里大多数的学子都更像学子。
哪怕他身上穿着道袍,腰里挎着长剑,在大门口处却无一人拦他。
武周一朝,道佛都为显教,便是国子监中,也不乏身穿道袍甚至袈裟的学子。
不是杀马特,胜似洗剪吹。
卫城曾经与卫云来过几次国子监,所以便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弟弟修习的书堂。
可惜,弟弟此刻正在被老师耳提面命,卫城自然找不到他,于是便直接去了饭堂。
饭堂里,此刻已紧锣密鼓,百灶齐开,但整个饭堂里的气温,依然不冷不热。
这是因为,在饭堂的墙壁、天棚上,都画着四季如春咒。
另外,归功于神道灵应法的普及,饭堂里的每个灶头上,几乎都挂着一副灶王爷的神像,保佑火旺财旺,以免火烛。
卫城寻了一家岐山臊子面,点了一大碗臊子面和一大碗面鱼儿,配了一碟牛头肉,一碟燕菜,然后便掏出了一枚小银角,递给了捞面大婶。
“哟,瞅你面相,原以为是国子监的学子,不想是个真的小道官!”
那大婶年纪约有四十岁,在这个年代,都足以做奶奶了,看见卫城面生,又生得一副白净模样,顿时就调侃了两句。
“我弟弟在国子监读书,没寻到,先垫一垫肚子。”
卫城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大婶从哪里看出我是个真道官?”
大婶指了指卫城的腰牌,随后捂着嘴笑了一声,“那些世家子弟,必不会来饭堂就食,普通寒门家的学子,便是舍得向你般吃法,也没这么大的饭量,何况,你腰里还挂着黄铜腰牌呢?”
卫城点了点头,看到锅里的面条仍在煮着,便看着灶头上的灶王爷像,随后问了一句,“这饭堂里,家家都拜灶王爷,为何不由国子监建一个正像,由大家一起供奉?”
“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人人皆有个难成的梦,灶王爷爷那么忙,若是偏听偏信该咋整,不如自家供奉自家的分神,各人许下个人的愿景……”
大婶做得面档,平日夫妻二人都忙不过,今日虽刚刚午时,却已忙过了第一波的饭口,忙里偷闲反而愿意多说几句,更何况,像卫城小小年纪,便已经是入品的道官,像她这种人老成精,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婶说的够实在!”
卫城哈哈一笑,看着大婶先将燕菜端上来,又将那菜刀运用如飞,将牛头肉片得如纸一样薄,忍不住又赞了一句,“庖丁解牛,不过如此罢了!”
“无他,唯手熟尔。”
大婶听了,笑着回应了一句,手上的菜刀丝毫未乱,飞快地顺着牛头的肌理,将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满了一碟,随着刚刚捞上来的面条和炒好的臊子,一同端了上来,“小哥儿且先吃着,那面鱼儿也是现揉现擦得最香……”
“劳烦大婶。”
卫城曲起中指,回了一礼,然后将牛肉片划拉了一半,和厚厚的臊子一同丢进海碗,然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唔……这现擀的面条,就是筋道,大伯好手艺!”
揉面的中年人,看起来面相要老了不少,但这面条做得却是相当地道,听得卫城夸奖,只是憨厚地笑了一笑,手上揉面的力度便又加了两分。
一会儿的功夫,一海碗的臊子面就被卫城吃得干干净净,小面鱼儿也已出锅,和好了配料,被大伯亲自端上了桌,只是卫城在看到大伯的虎口时,双眼微微地动了一下,“谢过大伯。”
“后生恁是多礼,俺这种人可受不得,见你爱吃面,特意给你加了些牡丹燕菜配这面鱼儿。”
大伯常年在灶头和面案上操持,身上的肌肉,透过衣服都能感觉到,只是憨憨的一笑时,顿时将卫城心中那一点疑惑冲淡,哈哈一笑,“不是多礼,是应有之仪,大伯与我,皆是顶天立地之人,哪里有什么受得受不得!”
“还是读书好,这话听着,心里就格外的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