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啊!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叶空的呐喊就在耳边。~二′八,看?书*旺, \无+错^内~容~
她的声音变成燃油,变成引擎,变成肾上腺素注入他的血液,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是啊,杀了他!
他何曾想过如此幸福的令人眩晕的应有的结局?
他驾驶着来自七年前的跑车,载着他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爱的共犯,以池弯刀的声音作为引路人,坐在池弯刀坐着的位置上,用自己的双手握紧方向盘,就要如闪电、如刀锋、如那场爆炸一样冲向他的父亲,他的仇人!
他要带着身体里永不停止的拷问,带着身体里滚滚奔流的叫嚣着想毁灭一切的岩浆,在终于流动起来的沙漏里,冲进那片沸腾的海,从此再也不用醒来。-餿`艘`晓·税?蛧, ¢蕞¨薪.璋′节¨埂¨芯+筷\
他终于可以睡觉了。
他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长夜,从此和最爱的人一起相拥睡去,再也不用看着干涸的黎明到来。
——
“冲啊!温璨!杀了他!!”
“不要!走开!走开啊啊啊啊——”
充满怒火的呐喊与恐惧的咆哮刺穿夜色。
车灯在他的眼瞳里越来越近,越来越刺眼。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温璨听见自己狂跳的心脏突然停止跳动的声音。\秒~蟑¨结/暁′税.网^ +更·辛-蕞+筷.
时间被拉长,一切仿佛在瞬间沉入水底,风的呼啸引擎的轰鸣,世界发出的声音统统消失不见,而他在沸腾的,夙愿即将被满足的迫不及待里,看清了叶空的侧脸。
虽然仅仅只是余光,却瞬间就填满了他的眼睛。
她如此亢奋,如此投入,脸颊都微微发红,双眼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没关紧的窗户流泻进来的风吹起她的头发,黑色的,一丝丝一缕缕飘荡在夜色里,飘向他眼前,鼻端。
他在风里闻到了青草和书页的味道。
分明是这样的瞬间,分明泼天的恨与大仇将报灵魂解脱的急迫已经席卷身体的每一根血管,烧焦每一寸皮肉,分明火已经被点燃了——
但他还是看到了。
那个鲜活的,连喊打喊杀时都如此生动的叶空——
对面的车灯射入他僵滞的眼瞳。
时间的流逝变得虚无,又像是被按下了无限的暂停键,而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少女在秋天的大树下,转动着金色叶片转身抬眸朝他看来的一眼。
然后一切都不受控制了,与窗外被切割成两半的天地与时空相同,他也感到自己被切割成了两半。
一半的身体里流淌着奔腾的毁灭一切的冲向大海的岩浆,一半的身体里却哗啦啦翻动着陌生又熟悉的相册。
光影笼罩他一半的身体,他的灵魂被封存在身体之下,只能一动不动看着——
看着她在灯光璀璨的大厅里端着酒杯睥睨众人露出一个冷笑。
她在下雨的屋檐下用手去接外面的雨水,向上望的眼睛里盛满远天的乌云。
她在聚会上神气又孤独地的吹唢呐。
她在孤儿院的灯火里伏案画画,影子倒映在墙上一会动一会儿静。
她在阳光下背着手走路,在夜色里对着落地窗发呆,在地铁里戴着口罩观察众生,在巨大的演奏厅里独自弹琴,早上起来冲甜得要命的糖水,去隔壁反复购买同一个口味的甜面包怎么也吃不腻……
她在春天拄着竹杖背着巨大的玩偶一个人离家出走,梨花从她发梢飘到他脸上,即便在满天灰烬中,也依旧藏着一点浅淡的香气。